蔡亭均不知从哪里顺了一顶帷帽,匆匆戴上遮住了面庞,自认为出府时天衣无缝,慎衔司那群家伙一定还在府外死死的盯着自己,他想见蔡勋一面,虽然多年来这个小叔叔一直在府上尽力讨好自己,但自己从未给过他好脸色,此时自己遇到这些事情,也唯独能托付给他一些事情了。
蔡亭均在河对岸静静地等着,他不知道蔡勋究竟什么时候出来,可是若是不等那他真的就要一走了之,那蔡府上下几十口的下场他闭上眼都能想到。
望都的街头,半夜十分商铺的灯光接连熄灭,两岸不少商家都上了门板打了烊,空寂的街头一魁梧的人影隐身暗处,头戴帷帽,脚下却一刻不停地踱着步,天气已经回暖,脚下即使穿着单鞋也不觉得寒冷,只是蔡亭均自然像是在严寒之中不停地跺着脚。
良久,他看见蔡勋揽着的那人除了何夕馆,没走几步便没了影子,又按捺了一会儿,再没看见尾随他们的那两人出来,蔡亭均确信了是慎衔司的人有意接近蔡勋,而且在他身边留了两个眼线。
蔡亭均又停驻了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阴暗的街头。
何夕馆内
蔡勋喝的醉沉沉的,掌事将他安排进了二楼的包厢之中,这个位置刚好能被一口大堂之中负责监视的司卫看的一清二楚。
蔡亭均纵身跳进何夕馆的后院,蔡亭均笼络朝臣,攀附势力定然少不了来着何夕馆,他对这何夕馆了如指掌,这里虽然是风月之地,但包厢向来是不准人留宿的,此时已是寅时,何夕馆的包厢到丑时便会熄灯落锁,刚在在门口望去大堂隐秘处那两个司卫直勾勾的盯着二楼的包厢,蔡勋恐怕就是在二楼,蔡勋攀手上了后院的桂花树,站在树梢上唯独之间中间一间包厢散发着淡淡的灯光。
这时蔡亭均屈膝前跳,险险的落在二楼窗窄窄的床沿上蹑手蹑脚的推开窗户,轻轻的滚落在包厢厚重绵软的白色地毯上,他瞟了一眼桌上的蜡烛,弯腰探向床榻,一阵呼噜声传来,蔡亭均看了看床上的蔡勋,用力推了推蔡勋,却未见丝毫反应,他软软的滑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双手一遍遍捋顺那洁白的地毯,安静的等待着。
卯时一刻,街上传来一阵更夫打惊的绵长之音,蔡廷均站起身来,看着床榻之上仍然睡得死沉的蔡勋,伸出手掌,掌风直坠,一巴掌打在蔡勋的肥腻的脸上,那呼噜声戛然而止,蔡勋从睡梦中惊醒却下意识的感觉到脸上一片火辣捂着脸惊惧而起,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蔡廷均有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脑门,“这会醒没醒!”
蔡勋只觉得耳朵中一阵嗡鸣,甩甩还未清楚的脑袋,眼前花花绿绿的重影交叠逐渐重叠成了一个人,等看清蔡廷均的脸,张大了嘴正要惊声叫起来,蔡廷均说时迟那时快的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别出声!知道你在哪吗,知道和你喝酒的那人是谁吗”
蔡廷均突如其来的出现以及一连串问题把蔡勋激的一个冷战,混沌的意识立即清楚起来,蔡勋扒拉开蔡廷均紧紧捂着他嘴的手,“你怎么会在这?”
“和你一同进这何夕馆的人是慎衔司的人,我不管他拿什么拉拢了你,你最好自己掂量着其中的分量”蔡亭均将声音压的极低却还是压抑不住心里气愤,说出口的一字一句后槽牙都咬的咯吱咯吱响。
“蔡亭均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儿你自己也清楚点!这么多年我给蔡家鞍前马后,你可有把我放在眼里?我告诉你这管家我不干了!我明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蔡勋气冲冲的说着,蔡亭均从没想这个多年来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人,这个在他小时候曾维护过他,在他懂事后尽力讨好过他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心里虽然没有真的高看蔡勋一眼,但始终觉得蔡勋是蔡家的血脉,竟听他要离开一时有些气恼,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处境蔡勋不会不知道,他也没有要留下来的必要了。
蔡亭均决绝的将脸别过,视线随即绕开了一脸怒气的蔡勋,他张张嘴心里要说的话哽在了喉咙,桌上的烛台忽然摇摇晃晃,那亮光也随即忽明忽暗闪动起来,包厢内的气氛也变得让人无法喘息,“小叔”良久蔡亭均的嘴里蹦出两个字,语气渐软。
这些年来,蔡亭均从未称呼过蔡勋叔叔,他是老太爷的长孙,他是老太爷的私生子,差着一个辈分,差着一层身份,不管以前如何,不管以后如何,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蔡亭均这一声小叔就真的把蔡勋看做是蔡家人,可以因为血脉亲情托付的蔡家人。
听到这两个字,蔡勋一怔,眼底眉梢都是一股讶异,从未想过自己这个心高气傲得侄子会有一天称呼自己一声小叔,蔡勋极力克制的不笑出声,这笑不是高兴,而是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多年以来的对蔡家的怨恨竟会因为这一声叔叔动摇了,似乎也恍然明白这么多年以来的卑微讨好都是自己的自卑而已,笑着笑着眼中竟然模糊了。
“我相信你清楚我在干什么,也相信你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如今我要拼上一拼了,明天我也要离开望都了,如若我离开定然不能拖家带口,而我一走从今以后府内会被株连成什么样子,如今我回不了府,无论如何在走之前我都要托付你一件事”。
蔡亭均贴近他的耳朵,一番低语,随后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一跃出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