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修炼了那本魔功后,必将要承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百虫噬心的痛苦,她不一定会觉得活着是一件快乐的事,她不过是想要等她的李浮白回来罢了。
苍衡不免会去想,她到底是死在十方州上,还是被自己一点点亲手杀死的。
她至死也没有等到他。
流霜继续说着那些往事,“那一次,姑娘受的伤很重,她昏迷了很久,我怕她身上的病又要发作,去人间帮她找心头血,让灵风守着她,她是在一个黄昏醒过来的,夕阳的光照得屋子里朦朦胧胧的,我端着血从外面进来,她坐在床榻上,目光有些迷离,带着一丝笑意,她问我,茶茶,是不是李浮白回来了?”
其实那时候流霜并没有听清闻灯叫出口的那两个名字,这是过了很久后,流霜又有几次在闻灯的口中听到他们的名字,才琢磨出来的。
苍衡抬起头,看着月亮,月光中仿佛藏了无数眼睛,冷冷地看着这个寂寥的人间。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闻灯蜷缩在一条深深的河沟里面,十根手指无一不染了血,她一声接一声地叫着:“李浮白、李浮白”
她的声音穿越了时光,在这一刻,与身后流霜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在他耳畔不停地轰响。
苍衡仿佛化作一座石像,凝固在这月色这下。
那过去的三百年,他都没能陪在她的身边,她一个人忍受了漫长的岁月,只为了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的人。
若是他们从来不曾相遇过
那又能怎么样呢?
苍衡不知道。
流霜一回头,看到灵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正在往闻灯身上渡去什么东西,她吓了一跳,赶紧冲了过去,抓住灵风的翅膀,问他:“灵风你在做什么!”
灵风的动作被流霜止住,愣了一下,好一会儿,他才声音低低地回答的流霜说:“我想要灯灯醒过来。”
流霜明明在心中已经猜到会是这个答案了,此时听到灵风说出来,眼泪还是忍不住从眼眶中滑落,“你想怎么做呢?”
灵风的脑袋耷拉下来,“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要把我的修为都给灯灯。”
流霜动了动唇,如果灵风真的要把修为都渡给闻灯,那么他自己从此要变成一只没有灵识的普通的鸟了,姑娘即便能够醒来,也不会开心的。
更何况,那位陛下应该已经试过了所有的方法。
苍衡在他们的身后开口说:“她在离开前,曾托付我好好你们。”
“我不用你照顾。”
灵风冷声道。
刚才流霜以为他睡着了,但是她和苍衡之间的对话他都听到了,闻灯就是因为他才死去的。
如果苍衡从来没有出现,他们是不是还能跟闻灯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虽然灵风知道李浮白不回来,闻灯永远都不会再开心了,可他希望她能活着。
苍衡没有说话,只是答应闻灯的话,他一定要做到。
灵风从流霜的手中挣脱出来,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在闻灯的胸口晕湿了一片,他问:“没有办法了吗?”
像是在问流霜,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闻灯。
他的灯灯再也不能醒来了。
灵风依恋地蹭着她的肩膀,下一瞬,一道强烈的红光从灵风的身上迸发出来,流霜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而苍衡却是迎着那光急忙上前,压制住灵风体内暴动的灵力,待红光散去,灵风已经是气息奄奄,他鲜红的血点缀在雪白的翅膀上,好似雪地中盛开的点点红梅。
苍衡护住灵风的丹田,确定他不会有生命危险,一抬头便见到床榻上的闻灯于眉心处蔓出一缕浅浅金光,飞出窗外,消失在浓浓的夜色当中。
苍衡愣住,他恍惚记起自己年少时曾看了很多不着调的本子,里面记载了一个传说,这世间有一种鸟,名谛风,在极度悲伤下,会聚起死者已经消散的魂魄,而那魂魄会回到死者死去的地方。
他来不及想这个传说是真是假,只一把抱起闻灯,向流霜交代了两句,就追着那一缕金光匆匆而去。
如果灵风真的能够聚起她的一缕神魂,那他现在到十方州上找回她,在那里化身苍龙,凝出一颗新的魂珠,或许也能换来她回来的那一日。
只是那时候,这世间不会再有苍衡,也不会有李浮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