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注意那个河岸边的小小身影有一段时间了。
今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他被同事委托了一个脏活,需要去一个偏僻危险的地方回收尸体。
那个地方叫镭钵街,说是横滨的贫民窟也不为过,只是其中还汇聚了不少成分复杂的社会底层危险分子,最终成了连港口黑手党都不想涉及的地方。那里面的人大多犹如野狗般疯狂,为了活命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过对于织田作之助来说,这地方算不上多危险。同事的拜托加上加班补偿金,让他很轻易就应下了这个麻烦任务。
镭钵街的人比想象中要更狂躁一些,再加上寻找尸体花了一点时间,织田作之助扛着裹尸袋从镭钵街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昏黄。他停住脚步,看向河边草坪,那上面坐着一个有些奇怪的小姑娘。
她还很小,大约只有五、六岁的年纪,幼小的身体被一件奇怪的红色长袍裹住,只露出嫩芽般小小白白的手脚,柔顺的鸦发在背上铺陈开,有种凌乱又肆意的观感。
因为她面朝着河水,织田作之助只能看到小女孩的侧脸。那张小脸上不知道被抹了什么,有些脏兮兮的,看不太清五官。但那一双面朝着阳光的淡粉色眸子真的像是宝石一样在熠熠生辉,让人一眼就有种她很昂贵的错觉。
织田作之助有些担心。这里距离贫民窟太近了,一旦有人注意到她,这双稀有的眼睛很可能会给她带来灾祸。
他原本想要上去搭话,但看了看自己此刻扛麻袋的造型,又有些犹豫了。
即使再没有常识,他也知道不能让小孩子纯真的眼光中出现尸体这种东西。
小女孩所在的位置还算隐蔽,织田作之助站在原地观望了一会,加快脚步离开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将自己的工作处理完,然后在同事的感激声中道别,快步跑回刚才的地方。
小女孩还静静坐在那里,这让织田作之助松了口气。
走近了之后,他察觉到女孩比他想象的可能更小一些,一双如同粉色蔷薇的眼眸注视着前方的河水,眼底却混沌一片,整个人不动也不说话,像个没有生命力的精美人偶。
织田作之助走过去,坐在女孩的身边,想着要如何开启话题。
他是个不善言谈的男人,如果没有外力打破这场僵局,说不定会陪着小女孩在这里坐一整个晚上。
但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身旁的幼龄稚女突然发出一声轻得像雪一样的呢喃:“好吵。”
织田作之助疑惑地左右看了看。四周非常静谧,除了河水流淌而过的声音,与偶尔跳出河面的鱼溅起的水花,似乎没有什么别的杂音了。
“好痛啊。”幼女继续发出轻飘飘的感慨。她的声音又轻又细,没什么力度可言,说话时眼睛看着前方的空气,好像也并不需要什么回应。
换过别人在这里,也许只会以为是孩子的呓语,亦或是为了博取大人注意力的谎言吧。
但织田作之助的表情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他轻轻摸了摸女童乱翘着的黑发,认真地问:“哪里痛?要去医院吗?”
因为他的举动,女孩第一次转头看向了他,那双蔷薇宝石般的瞳孔中映入青年的身影。
那虚无的眼神中,蕴藏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那一瞬间,织田作之助身为前顶尖杀手的直觉感到了灭顶的危险,如同普通人面临雪崩亦或是地震般无可抗拒的某种恐惧短暂擢取了他的心神。
“你是谁?”女孩看着他,好奇地问。她的声音就像是轻柔的雪,又像是随风飘舞的蒲公英,在风中一吹即散。
“我叫织田作之助。”织田作之助沉默了一下,凭借意志力压下了本能的恐惧,认真地回答。他的异能力【天衣无缝】并没有预知到危险,他也不认为女孩对他有什么恶意。与此相反,他好像从这小小的女孩那脆弱而压抑的细弱声线中,听出一丝绝望般的求救。
所以,他又问了一次:“是哪里不舒服吗?”
小女孩回答:“有一些情绪的残渣。因为不甘心消失,所以在挣扎反抗。”
“在哪里挣扎?”织田作之助有些疑惑。
小女孩:“在我的脑子里。”
织田作之助:“是这样啊,难怪你会痛。”
小女孩点了点头。
经历了一段在旁人看来槽点满满的对话,似乎觉得很有趣,幼小的女孩眼眸里稍微有了点光。
织田作之助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眼前这孩子恐怕是稀有的精神系异能力者。而这奇怪的穿着,看起来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反倒像什么地下实验室跑出来的。
“如果没有可以去的地方,要不要先跟我走?”他直截了当地问。并不是预想不到这个女孩背后可能会有的麻烦,但织田作之助做不到对可以预见的悲剧放任不管。像她这样安静可爱的孩子明明还有着大好的年华,实在不该过早凋零在黑暗中。
在方才到现在长达三分钟的对话与会面中,面对实际上能带给人强大精神压力的小女孩,也许唯有织田作之助,还依然将她当做年幼受害的小孩子看待。
也正是因为如此,小女孩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将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
看到女孩微微蜷缩在袍子下的一双小脚,织田作之助没有让她赤脚走路的打算,顺着小手轻轻一拉,将小家伙整个抱在了怀里。
“先去给你买一身新衣服,再去吃饭吧。”他声音平稳,说话的内容也很是家常,“今天赚到一笔外快,正好拿来给你买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