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前。
慕南风目送着素弦的傀儡进了素弦的寝殿,微哂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与素弦只有一墙之隔。
他靠在贴近素弦寝殿的墙上,头贴着墙,晦涩的经脉泛起阵阵酸痛,他微微皱眉。
陆九离刚才过来,在他的主脉上钉了颗封灵钉。
这位宗主师伯和他从来不对付,这次好不容易找着机会封他的经脉,迫不及待便来了。慕南风没指望他给自己减轻些痛苦,没故意折磨他,已经算这人良心未泯。
很痛,但与他在悬崖下挣扎的痛比起来,就算不上什么了。
他的好师尊以为,封了他的经脉,自己就动不了他。
大错特错了,从素弦吸纳他内丹的那刻起,自己便立于不败之地。
慕南风眼神放空,眸色漆黑,倒映着空旷的殿宇。
几十年没回来,清净峰仿佛没变过,看他不顺眼的师伯,整洁如故的住处……唯一变了的,只有虚弱得不可思议的师尊。
可又好像没变,他从前便是那样,爱逞强又喜欢偷偷撒娇。
经脉中的痛愈演愈烈,他一直压抑的肮脏心魔,开始蠢蠢欲动。
慕南风不去管他,继续想素弦。
他作为弟子,本来不配住在仙尊旁边。那人师尊用剑堵住了所有人的嘴,才让他搬进来。现在这位素弦仙尊早和他撕破脸,怕是等反应过来,就会来赶他走。
那时候他就强硬地告诉师尊,他偏偏不走,他就要住在这里,时时刻刻监视着他,直到他死。
那时候,素弦仙尊眼里的神情肯定很精彩。
“是吗?”脑海中响起一声嗤笑。
“闭嘴。”慕南风冷冷道。这心魔趁人之危的本色不改,看他灵力与魔气都不济,急匆匆就出来了。
他有一个秘密,连曾经和他最亲密的师尊也不知道。
早在百年前,他的心魔就有了意识,会在他虚弱时侵占他的身体。
他那时青涩懵懂,为素弦仙尊着魔,生怕被他看出自己肮脏的一面,与心魔互相争斗了几十年……直到撕开了素弦仙尊道貌岸然的假面,他极度动摇,心魔膨胀到极致。
曾经有多依恋,被背叛便有多么痛苦。心魔与他一体,深知他的痛苦,在悬崖下,日复一日,循循善诱:“我要杀了他……你让我杀了素弦,我就离开你,还你自由。”
没有心魔,对他很重要。
慕南风回过神来,眼前已不是荒芜的崖底。他安静地起身。他还记得素弦用来疗伤的寒池,那里可以帮他压抑心魔。
起身时,心底的心魔却不甘寂寞地朝他挑衅:“素弦抱着软吗?”
软……那天素弦在自己怀中哭泣颤抖,软的不可思议,远超他曾经任何一个绮丽的梦。
痛楚与记忆同时袭来,慕南风身子一偏,踉跄着跌回墙边。
“他很香吧。”心魔变本加厉,“你那么兴奋,连我都感受到了。”
慕南风微微垂眸,冷漠道:“我回来是为了杀他,别管这些有的没的。”
声音微弱,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可你抱他了,一点犹豫都没有,你还乐在其中。你非要住在他身旁,紧盯着他,连他吃没吃饭你都要管……”分明是自己心底的声音,却如同沾了蜜糖,引诱人深入品尝,“承认吧,你对他有欲……”
“丑恶的欲。”
慕南风抵着墙,轻笑一声:“知道了,滚吧。”
他捏起桌上的玉瓶,一饮而尽。
从寒池中取出的寒水,驱除心魔的效果立竿见影。心魔怀着极度的不甘心,片刻后销声匿迹。
经脉承受了超乎寻常的刺激,愈发痛苦,慕南风却面色如常,体态自然地出了门。
一封传给素弦的拜访书,认主般落到了他的手中。
慕南风扫过上面的人名,眼中有了点温度,收拾好自己,亲自下山迎接。
·
一刻钟后。
主殿大门紧闭,慕南风与他迎接来的仙人吃了闭门羹,还被人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句“滚”,无奈地相视一笑。
傀儡偃月也被素弦赶出来,摸不着头脑地站着:“尊上原本吃的很开心,忽然生气了。是我准备的饭食不合口味吗?”
“以后师尊的饭食我来准备,你先下去吧。”慕南风交代完偃月,又面含歉疚看着和他同来的人,做足了好弟子的姿态,“师尊身子抱恙,心情不佳,冲撞师伯了。”
“我还记得,我是个医者,怎么能生病人的气。”梅毓气息极其柔和,反过来安抚慕南风,“我去问问,小素弦多半会让我进去。”
慕南风退了半步,笑了笑:“是了,师尊向来仰慕大师伯,想来不会拒绝您。”
“是么。”梅毓笑了一下,淡然道,“我不记得了。”
他朝前半步,敲了一下门:“小素弦,师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