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便听潘复问李妈妈:“这般时辰了,怎的还未起身,莫不是病的又厉害了。”
李妈妈低声回道:“昨儿晚间吃了药,睡得几个时辰,未见咳嗽,刚询了大娘子,说身上松快了些,适才正要起的。”说着往后面看了一眼。那意思是,有外客进内宅,回避不及才又躺了回去。
潘复仿佛此时才意识到,虽说这些日子自己跟梁兄极为相熟,到底皎娘并不知情,妻子虽非出自高门大户,却也跟着岳父读书知礼,这一大早的自己忽然带了一个陌生男子进到内宅,是有些不大妥当。
想到此,前行两步,在帐外低声解释道:“昨儿晚间本在梁兄府上论诗吃酒,奈何我惦记着娘子的病,存了些心事不免郁郁,闲话间与梁兄说起此事,方知梁兄家学渊博,祖上竟是出过太医的,梁兄也是医道高手,心中欢喜便忙忙请了家来,却忘了先知会娘子一声,倒是我思虑不周,我也是心里着急,娘子若怪罪也且等着诊过病再与娘子赔情。”
他这几句话说得真意切,且都是为了她的病着想,皎娘如何还能怪罪,便道:“相公言重了。”别过头看向帐外的男子,略思量了思量开口道:“想必这位便是梁大夫了,因我这病不仅搅了贵府的诗会,还劳动梁大夫走这一遭,着实过意不去,本该当面见礼赔罪,却不好过了病气,失礼之处还望梁大夫莫怪。”
梁大夫目光一闪,开口道:“家祖常言医者父母心,诊病乃是在下本份,何敢怪责,更何况,我与潘兄一见如故,诚心相交,既是挚友也如兄弟,嫂夫人若再客气,便是外道了。”
皎娘微怔了怔,心道这姓梁的大夫倒极会说话,几句话过来,若是自己再客气,反倒成了不是,虽觉他说的什么一见如故诚心相交,如兄弟挚友,都是场面话,却也不好再较真儿。只得道:“如此,便劳烦梁大夫了。”
李妈妈去挪了个绣墩过来摆在榻边上,有些狐疑的看着这位梁大夫,心道,这么年轻的大夫当真会瞧病?瞧这模样儿做派,倒像城外陇原上那些游春的公子哥儿,哪里像个诊病的郎中啊。
透过帐子瞧见这梁大夫坐了下来,皎娘方把手伸出去,担在榻边的矮枕上,低声又道了句:“劳烦。”
便觉颇有力的三根手指按在了自己的腕子上,久病成医,虽皎娘不是大夫,却自小常病,分辨个真假还是不难的,从这位梁大夫诊脉的手法上看,的确不像个外行。
皎娘暗暗松了口气,不免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小家子气了,虽说这位梁大夫瞧着不像大夫,却也是相公的一片好意,自己倒不该瞎猜疑。
一时间诊过了脉,潘复忙问:“如何?”皎娘也微微侧过头来看向帐外,想听听这位梁大夫的高见。
便听他道:“从脉上看,嫂夫人的表症虽是风寒,病根却非风寒所起,乃是先天的虚症,虚则正气不足,正气不足则病邪易侵,若在下所料不错,想必嫂夫人时常肯病。”
旁边的李妈妈听了点头如捣蒜,早忘了刚才还疑心这位不像大夫,一叠声道:“正是,正是,我家大娘子自来身子弱,一不留心,冷了热了便要病上一场,前头看了好几个大夫也都说是虚症,可若说补吧,又说我们家大娘子底子太弱,虚不受补,真真儿什么话都让他们说了,说出的话两头堵,药方子开了一张又一张,可就没一张管用的,梁大夫您好本事,既瞧出了我家大娘子的病儿根,想必是有法子治了。”
潘复见他神色有些踌躇,以为当着皎娘不好开口,便请他出了内室,去外间用茶时方道:“梁兄,有话只管明言。”怕他有什么顾虑,又说了句:“劳梁兄走这一趟,已是感激不尽,便不能治也无妨。”
梁惊鸿却道:“潘兄莫急,刚我也说了嫂夫人不过就是身子虚罢了,并非什么大症候,身子虚的话慢慢补益便是。”
潘复:“刚梁兄也听见了 ,前头几个大夫都说我家娘子虚不受补。”
梁大夫点头:“嫂夫人禀赋虚弱,有些不足之症,的确不宜用药大补,需慢慢调养为佳。”
潘复愣了愣:“不用药?如何调养?”
梁大夫点头:“以嫂夫人目前来说,食补更佳。”
食补?潘复更有些迷糊:“怎么个食补法儿?”
梁大夫目光一闪:“食补就是药膳,以食入药,身子再弱,只方子得宜调养个把年,也能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