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啊,真是苦了你了……”
说起来,顾元安得知自己被皇帝赐婚,原先也有些害怕和抱屈,这会听到奶娘吴氏说的抚慰话,顾元安心中一暖,心头上的烦闷和不安便也减了不少。
身边人真心待她好的没几个,吴娘和阿否是顾元安心底仅剩不多的温暖了。
顾元安拥着吴氏,拿着块手帕轻轻地将她脸上泪水擦干净。
“吴娘莫哭了,哭花了脸便不美了,元安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可是……”
阿否这时板正地出声:“吴娘,我会保护少主子,你尽管安心。”
“你看,有会武功的阿否保护我呢。”顾元安的唇角勉强维持一抹浅笑,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柔声地哄道:“吴娘,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晓分寸。”
换了旁人遇到这种事,指不定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是她家元安没有。
还反过来安慰她。
“是是,我家元安不是小孩子了。”吴氏抽噎着,又哭又笑,握紧她的手语无伦次地道,“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咱们侯府最好的元安……”
奶娘吴氏的担忧,顾元安自是懂得。
她娘在世时便不让她入仕,更不想她卷进纷争里去,还让她别管沈家那些事,只想让她远离朝堂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
可是她娘忘了,她是侯府嫡女,又是沈家的外孙,即使她不招惹麻烦,麻烦也会主动找上门,大缙家国这滩浑水她是脱不了身的。
转眼这几日,顾元安的心态渐渐转好,到出嫁那天已经冷静下来了,她觉得奶娘吴氏说得有些道理,远离这吃人的侯府,不用看见那些烦人的面孔,她也乐得轻松。
且她要嫁的那位镇国公主身子有疾,即便冲喜,命也该活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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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婚圣旨下来,这成婚日子便催得紧。
皇帝只给了定侯府五日准备,宫里也已经为这桩婚事早早忙了起来。
不久皇帝又遣人送来聘礼,还添了丰厚的嫁妆。
皇帝的意思是侯府嫁女自然该隆重,断不能草率对待,出嫁规格竟比当时的真公主还要高上许多。
到了成亲这天,浓妆艳抹的喜娘守在门口许久,眼看着午时已过,便扭头朝屋里头喊道:“顾大姑娘,吉时快到了,劳烦手脚快些,可别忘了盖头!”
喜娘婆子是宫里专门派出来主持流程的,年纪过了半百,仗着宫里人身份,言语间自然蛮横了些。
她可听说了,这顾家大姑娘虽是嫡女却是个不受宠的,平时就被顾家二姑娘压一头,所以早几年宫里宫外对顾家就有了传言,今后顾家侯爵的位子肯定没她份儿。
大家都说顾元安虽是侯府嫡长女,私底下过得却是比庶出的还不如。
喜娘捏着帕子暗暗地想着。
等她进门再催促的时候,服侍顾元安束发的阿否也发急了,见这婆子不依不饶地,回头瞪她:“别催了!我家少主子天不亮便忙到眼下,饭都没吃上一口,怎么,你们还让不让人活?”
喜娘婆子还是头一回看见这般不客气的丫鬟,她在宫里哪受过低贱婢女的气,喜娘一听登时气笑了,刚想开口呵斥,只见顾元安这时向她递了个眼神过来。
顾元安正抿着唇脂,倒也只字未语,只轻飘飘地扫了那喜娘一眼便转移了目光。
“我……”眼前这新娘子女驸马明明是个眉眼柔和之人,可不知为何,喜娘却突然感觉到自己后背一凉,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她只好梗着脖子甩下一句:“我也是为了你们好!”
怪哉,想她老婆子在皇宫几十年左右逢源,即使那些年轻妃子见了也得给她几分薄面,现下居然被顾家大姑娘那一眼瞥得她愣是不敢再多嘴了。
喜娘婆子讪讪地扭过头。
心道嫁给将死之人还傲气什么呢?长得再漂亮还不是冲喜命,喜娘婆子暗暗地讽笑。
过了不久。
顾元安已经换好婚服,束起了长发,鸳鸯盖头遮住了她的脸颈,将她的精致妆容和眼底的波动一并掩住了。
本该是大好喜事,顾元安却没开心得起来,一张无比鲜艳的盖头遮下来那一刻,顾元安有点头晕,只觉入目一片大红色,红得有些刺眼。
是祸躲不过,顾元安定了定心神,她这才起身,由阿否搀扶着出了门。
顾宗杰站在门外台阶下,已经等了很久了,他望着凤冠霞披的顾元安从闺房缓步走出,只觉一袭精美的嫁衣穿在她身上好似灼烧了整个天地。
见顾元安走近了,还差两三步,顾宗杰闷了半晌方才道:“安儿此去,定要珍重。”
这些天顾宗杰有心藏着躲她,而父女俩的关系因为母亲逝世早就淡了许多,顾元安本以为他不来,听见顾宗杰的声音只好停下脚步,她轻声应了句:“父亲也珍重。”
平缓的语气无情绪起伏。
阿否撩起花轿珠帘,顾元安前脚刚刚坐稳,一阵敲锣打鼓声中她突然听见顾少林那把破尖嗓子在高喊。
“阿姐,走了就不要回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嘛,少林祝贺阿姐新婚快乐,与镇国公主和和美美,相敬如宾,早生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