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对他有先入为主的好印象,她不觉得他像这样的人。
她甚至还在他面前吐槽梅仑家族态度傲慢,手下的人业务能力不行,他也没有生气,还好脾气地附和。
陈棠苑有些说不清此时的心情。
她迫切希望找人倾诉,于是继续发消息给方靖莘:【一时半会讲不清,我们出来聊好吗。】
方靖莘没时间搭理她,直接一条语音发过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那不靠谱的梅仑集团浪费掉我一下午的时间,今晚要加班了,有什么改天再说,乖啦。”
陈棠苑盘腿坐在房间的圆形地毯上,背靠床尾凳,抱着一沓速写纸开始画设计稿。
她没什么灵感,只是头脑风暴式地在白纸上随意勾着草图,主题也并不仅局限于礼服样式上,从发型到头饰,从场景的布置到手里的捧花,想到什么画什么。
她画了一场小型森林婚礼。
层层叠叠的轻纱帷幔从林野间荡下来,新娘背对着站在画中央,穿着希腊式斜肩鱼尾纱,将手捧花抛举过头顶。
陈棠苑在空白处将礼服背部的镂空小图案放大描绘出来,又随手配了一顶复古纱帽。
最后,她在造型细致考究的新娘身边草草几笔勾出一个穿西装的男性作为新郎。
线条简单又潦草,甚至没有五官,纯粹因为婚礼场景里没有新郎出现实在不太对劲。
而停笔的一刹那,她的脑海里骤然闪现出某个人的身影。
想起似乎几次见面,他都是西装革履的模样,一丝不苟的三件式套西,从领针到袖扣无一不考究。
想起他隔着重重松柏枝叶从蜿蜒的石道下方徐徐走来,想起他搭在手里的蓝色郁金香,想起他身后的远山近海,想起吹荡在视野里的繁花。
甚至,想起他望向她的眼神。
直到素描铅笔的笔尖啪地一声折断在纸端,陈棠苑才猛地回过神,被脑海中突如其来的画面惊到不知所措。
她丢了纸笔,双手捂在脑后,带着诧异与不敢置信。
随后的一整夜,她陷在柔软的大床上,久久辗转难眠。一旦闭上眼,便会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与那个人有关的小细节。
午夜的深水湾,侧耳可以细听窗外凉风挟着退潮的海浪声有规律地起起伏伏。
陈棠苑在黑暗中睁着眼,忽然心酸地想,若他真的属于可选联姻对象范围就好了。
好歹,他还是合她眼缘的。
就算日后要成天相对,至少不会觉得厌烦。
可这样疯狂的想法令她感到荒唐。
陈棠苑实在无法继续独处下去,掐着时间爬起来,匆匆一番梳洗,朝萃珑珠宝公司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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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棠苑几乎是与方靖莘一前一后进的办公室。
方靖莘才将桌上整理好的报告翻开第一页,抬眼便看到陈棠苑抱着笔记本电脑出现在门内,耷垂着眼角,带着半梦半醒的恍惚。
“苑苑?”方靖莘一愣,“你怎么过来了。”
陈棠苑扯出一丝笑容:“我来陪你上班。”
“现在?这个时间?”
方靖莘知道,创作者的灵感总是在深夜泉涌,所以陈棠苑也不可避免地成为一个夜间动物。
若是没有白天没什么要事,她多半不会早起。
“最近窝在家里总是找不到灵感,所以想换个地方试一试。”陈棠苑熟门熟路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我就呆在角落,不会影响你的。”
方靖莘一脸狐疑,看她的确是掀开电脑屏幕、铺开画纸,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于是摇摇头,继续聚精会神地处理报表。
只是没过多久,方靖莘便受不了地站起来,走到陈棠苑身边,看到她握着画笔的手停在桌角,纯白的画纸中央被凌乱无序的线条涂满。
方靖莘扯掉陈棠苑卡在发间的铅笔。
原本被铅笔在头顶随意束起的丸子头散落下来,深栗色长发软软地披挂在肩头,瀑布似地流泻在修长白皙的颈脖间,与勾在画纸上的线条一样凌乱。
陈棠苑全然未察觉方靖莘的靠近,此时才侧仰起脸去看她。
方靖莘抱着双臂,带着些审视地意味,质问道:“到底怎么了?”
“咦?没怎么呀。”陈棠苑折起被涂得乱七八糟的画纸,塞到最底下。
方靖莘看着表:“你知不知道就这四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你已经叹过第五次气了。”
“是吗。”陈棠苑下意识抓抓脑袋。
方靖莘拉开另一张椅子坐下来:“我还不知道你吗,心事全写在脸上,说吧,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