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男人的行为给了她逆转局势的机会。
这具身体安琪适应的时间不长,但她隐隐觉得体内涌动着一股力量,仿佛是深埋在土壤里的笋尖,在等待着时机破土而出。
男人没察觉到什么异样,也不打算再跟她废话。
下一秒,他握住了刀柄,直直朝她腰肢捅去。几乎是同一时间,能够自由操控人心的技能在安琪体内觉醒。
这是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不用指导,安琪便能轻易运用起来。
她侧头望向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感受到顺利与他的头脑联结后,心里默念道:“停下那只握住刀的手。”
整个过程也不过是一眨眼而已,而男人的手便生生顿在了离她只有一毫米的位置上。他有点难以置信,脑海里却清晰地盘旋着停下的信号。
他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这个奇怪的想法。然而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控制了他,男人的右臂不仅软弱无力,甚至可以说是动弹不得。
安琪终于从紧张的情绪缓了过来,她愣了愣后,轻巧地钻了出来,远离了男人。
这个少女果然不简单。
他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里就有了结论。不过他便很快意识到自己能够支配另一只手,准备一跃而起朝她扑上来时。
安琪本能地想要躲闪,忽然又想到了她此时拥有的能力,所以她顿了顿,毫不犹疑地说道:“你离我远一点,向后退几步吧。”
这次她开了口,但同样奏效。
男人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服从的,连方向也没有改变的,径直往后挪动着。
直到安琪调皮地冲他笑了笑,“够了。”
他才避免撞上厚实的墙壁。
这是种十分可怕的力量,他所做的一切都由不得自己。
安琪仰着小脸,瀑布般的长发柔顺地滑至肩后,她皱着眉头,“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被玩、弄的感觉太不好受,他恨不得把眼前的少女折磨致死,但身体却很诚实。
“我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叫A,我接到的任务是要用手里的匕首验证一下你身上是不是携带着恶灵的邪气,只要沾上你的血后,匕首有被腐蚀的迹象,那就代表是的。至于那个指派我的人是谁,我不清楚。”
安琪心下一沉,远没想到危机就潜伏在自己身边。即使知道这个人本意不是把她杀掉,也没有驱散她内心的忧虑。
果然还是有人不信她啊。
同时她又庆幸穿过来的这具身体的异能很厉害,在关键时候总能派上用场,不然她都不知道熬不熬到回去现代的那一天。
马车停靠的声响清晰的传了上来,几乎过了不到十秒,木门被轻轻敲响,侍从毕恭毕敬地说道:“安琪小姐,马车已经候在楼下了。”
安琪不想把室内发生的事情让别人知道,特别是她唤醒了的这个技能太过于强大,对她的处境十分不利。
她安静了一瞬,手忙脚乱地确保男人不会发出任何动静后。
还不忘将纤柔的食指放在嘴边,朝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然后她才带着歉意地回了一声,“好的,我马上好。”
急促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门外,安琪意识到不能再耽搁太多时间了。
她凑近了男人,带着点小女生的天真,“A,就拜托你回去调查一下那个人是谁了。对了,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我会呼唤你的。”
男人气得青筋直跳,可他敢怒不敢言。因为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即使安琪叫他拿刀捅自己,他也会二话不说乖乖去做。
“不过。”安琪话锋一转,“你刚刚对我做的事可不能轻易算了。”她虽然脾气好,不爱计较,可原则性的问题她还是分得清的。
安琪不想真的伤害男人,但惹得她又羞又恼,小小的惩罚一下还是要的。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手里的刀,“不如……把你的头发都剃掉吧。”
安琪弯了弯眉眼,眼里闪过恶作剧得逞的狡黠。
话音刚落,男人就苦着脸将刀尖朝自己脑袋刮去。
安琪心里的郁闷舒畅了许多,还没等到男人变成光头,她便不慌不忙地赶去换衣服了,临走前还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地上的头发要收拾干净再走噢。”
随后便安心地离开了。
自始至终她都没看到男人面具下那张脸有多精致,也没想到她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把一名得力大将收为己用。
*
这个时期的衣服还没有裙撑、束胸等配饰,安琪穿起来也很方便,只不过她个子太小,原本是不到脚踝的长度,套在安琪身上却有种拖尾长裙的效果。
穿戴整齐后,安琪提着裙子的一角,缓缓走出门口。
索亚斯的秋天昼夜温差大,刺骨的风呼啸着,载着少女马车平稳地驶向城堡。
马车内铺着柔软的羊毛毯子,车窗关得严严实实的,车内暖和极了。
一阵睡意袭来,安琪舒服得快要睡着了。
浓稠如墨的夜色里,有一个又高又瘦的少年朝马车相反的方向走着。
他一头银色长发,手脚修长,衣服像是被野兽撕咬过一样,零碎的布料挂在身上,堪堪能遮住重要的部位。
室外只有不到10度,少年赤着脚行走在路上,仿佛一点都不觉得冷。
光影倾泻在他身上,少年的皮肤没有一点血色,如同徘徊在暗夜里的鬼魅。
少年沿途不时低下头,好像在翻找着什么,可终究是一无所获。
车轮咔吱咔吱滚动的声响离少年越来越近,索亚斯的地面坑坑洼洼的,污水排不出,就形成了一个个小泥潭。
车夫的视线平静的扫过少年所在的方向,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仿佛并没发现他的存在。
在马车与少年擦肩而过的那一刻,轮子重重地碾过水坑,散发着臭味的积水在刹那间四溅。
“唰”的一声。
就在水滴快要触碰到他的那一刻,少年伸开右手,仿佛磁铁相吸一般,溅出来的液体在掌心迅速凝结成一个水球。
他面无表情地稍一推手,水球便直直冲马背上的人撞去。
眨眼间,尽数洒在了车夫身上。
“哪来的水?”挥着鞭子的车夫咒骂一句,他整个人像泡在了污水池里,滴答滴答的黑色液体不断划过他的脸庞。
为了不惊动车厢内尊贵的客人,他只好默默忍了下去。
他气愤地环视了一圈,没发现任何人。
车夫惊出了一身冷汗,喃喃道:“该不会是见鬼了吧。”
少年头也没抬,他的上衣紧紧咬合着肌肤,勾勒出肩宽窄腰的线条。
隐隐约约能看到下半身的轮廓,莫名有种禁欲的美。
他望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琥珀色的眼眸里噙着一抹厌恶。
这么久没来,这个地方还是那么的令人讨厌。
少年朝天空吹了一声口哨,大片乌鸦抖动着翅膀向他赶来。
为首的那只体型最大,羽翼也最为丰满。
它熟稔地落在少年的肩膀上,笔直地站着,连轻微的颤抖都没有,明显是有些惧怕。
他的声线如水般清冷,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去吧,把我的人偶找回来。”
乌鸦晃了晃小脑袋,呀的叫了一声表示听懂了。
收到指令的它不敢有一丝懈怠,它迅速飞回空中,跟伙伴集合。
眨眼间,几百只乌鸦像流星般散落在城里每个角落。
银色的余晖肆意泼洒在路上,少年步履不停。
他微仰起头,突然觉得这夜从未有过的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