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蒹葭犹豫道:“这……这是大师的伞。”

“无碍。”他将伞递过来。

她看了看那伞把上修长的手指，以及视线触及处的一段绣了一排菩提花的腰带，还有这靠近些后能闻到的一股淡淡檀木香，脑子又跳跃似的想起了昨夜那片月色……这么一个高洁清朗的佛子，她却为了活下来而……

“姑娘？”为霜见她发呆，唤道。

她回过神，接过伞来:“既然如此，那葭儿就回去了，大师再会。”

“再会。”他道。

赵蒹葭便撑着伞下得台阶，走入了雨帘，还没走多远，又回过头来，灯火在旁，雨夜为幕，她莞尔:“大师，多谢。”多谢你的今夜，多谢你的昨夜。

为霜双手合十：“姑娘慢走。”

见人走了，为霜也回到房间内。

此时，一只通体白羽的小鸟自床榻边的帷帐处飞出来，它扑腾着翅膀栖息到为霜的肩头。

“我都看见了，臭和尚又大发慈悲了，不过我说，臭和尚，我怎么觉得你着了她的道，你必定是见人家姑娘漂亮才同她结契的，你可从未和除了本鸟王以外的其他人类结过契。”那鸟动着金黄色的鸟喙，竟然说出了人话。

为霜面色无波：“一个感应契约而已。”

“可本鸟王看她修为低得几乎没有啊，进去不但帮不了你，反而可能拖累你。”鸟嘴里吐出的是稚童的声音。

“无妨，我就当多带了一只鸟。”他说。

白羽鸟呆了呆，但旋即反应过来，扑腾着翅膀飞到他的面门前：“你个臭和尚，你怎可将本鸟王同一个小丫头相提并论？本鸟王的本事可大了去了，一个小丫头怎可与本鸟王同日而语？我看你就是见人家漂亮，你佛心不稳，你见色忘鸟，你……”

一股清风自他袖摆而起，白羽鸟被吹出了门，随即，“吱呀”一声，门合上了。

白羽鸟扑着翅膀在门口盘旋着：“你个臭不要脸的死秃驴，你又这样对本鸟王，当心我向你师父告状！你个死秃驴……”任它再怎么骂，那房门也没再开过，而这鸟也够脾气，硬生生在门外骂了一夜。

等到第二日清晨，房门总算从内打开，为霜走了出来，一瞅地上，一只白羽鸟如一只死鸟一般腹部朝上地躺在地上，而那鸟喙却还不停在动，听那语气已经筋疲力竭：“死秃驴，你见色忘鸟，你佛心不稳，我要去佛尊那里告状……”

为霜也不同它计较，弯腰将它拾起来，塞进了自己宽大的袖袍，又回到房里。

*

进福境这天到来，在仙乐宗清音殿前的广场上，住在主峰上的一众修士，只要今次要去上元福境之人，都来了这里汇合。

一时间，广场上聚了一众衣袂飘飘的修士。

赵青烽站在人群前，似乎是在点数，向人群里望了望，应该是都到齐了。等等，葭儿怎么来了？

他走进人群，来到赵蒹葭身边：“葭儿，你怎么来了？今次是进福境，不是去玩儿，你修为不够，来此做甚？”

赵蒹葭看着自己父亲，笑了笑。

赵芣苢也走了过来：“昨日姐姐一直在找人结契，不知可找到了？若是没有找到，妹妹我也劝你不去了，还是命重要！”

旁边的几个师兄弟也开始上前来劝。

赵蒹葭只觉耳边叽叽喳喳，但她其实一句也没听进去，只一个劲地微笑。

直到人群罅隙间，一个香灰色的身影由远处走来。她才扒开人群，向那人影奔去。

“大师！”她笑道。

为霜见脱兔般冲到自己身旁的女子，微微抿了抿唇：“恩。”继续走着，未做停留。

赵蒹葭跟随他的步伐，一道向不远处的人群走去。

而此时，人群的所有目光也被他二人吸引住了，大家只见一僧一女，踏着晨风走过来。一个僧袍素雅，一个碧衣清丽，却莫名的和谐。

赵芣苢愣住了，姐姐和为霜大师认识？

等那二人走近，赵蒹葭冲爹爹一笑：“爹爹，可以动身去福境了吗？”

赵青烽看看自己的女儿，又看看为霜，脑子卡了卡：“你不会是找的为霜大师带你吧？”

赵蒹葭眯眼一笑，“是的，我同为霜大师结的契。”又别过脸望向为霜，“是吧，大师？”

众人便不自觉看向为霜，不知为什么，在场的女修们纷纷期待为霜大师当场否认。他们灵闵境品行高洁、样貌出众的一朵佛莲，怎么可能和一个女子结契？

可是，只见为霜轻轻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