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这天,整个越京城都无比热闹。 毕竟皇室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办过什么亲事了。成玦并不是一位贪恋美色之人,即位后未曾大肆选秀,后宫之中只有北域的一位公主,朝中两位重臣的女儿,外加一个宫女,可谓是个清心寡欲的帝王。不过那宫女出身的妃子与公主早已故去,现宫中只有两位妃子,分别就是二王爷和三王爷的生母。 今日娶亲的是昔日传奇的明王爷,百姓都在传他在十年前便成了一傻子,远离越京,惹来一阵唏嘘之余,更是感慨他竟娶了相府那疯傻了三年的大小姐。须知这大小姐当年也是名震越京,但后来因疯傻也做过许多丢人的事情,成为越京一大笑柄。如今这二人竟结成连理,倒是增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傻子配傻子,倒不稀奇,关键是这二人都是过往的名人,也是这越京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平日里大家也曾猜测,这二人无论婚配到谁,都会辛苦那与之成亲的人,对那家族倒是有利。现如今两人在一起,却有几家欢乐几家愁之态。 …… 作为新娘子的苏之音还没天亮便被人拉起来梳妆打扮。 其实也说不上是强迫,毕竟她已昏睡了一天一夜,早已醒来,只等那梳洗之人到来。 看着镜子里那眼波带水,妆容精致,带着三分妩媚的女子,苏之音竟然有一丝迷茫。她知道自己一直都长得好看,只不过从未认真打扮过,甚至于未曾细看这张脸。这张脸有太多的故事了,以至于自己都不想看,这样便不会想起。 前夜里,苏泽端来到灵犀院,先是对她一番试探,而后又是一番叮咛,甚是像一个父亲对出嫁女儿的不舍。若不是苏之音对其一直有防备,倒真相信他的话了。 紧接着,苏泽端便令人送上一碗汤药,让她喝。她不肯,反倒是再“发病”一次。这下子便有了借口给苏泽端灌她药了。 喝完药,她便开始睡了过去。模糊中,她听见苏泽端说:“你怒也好,怨也罢,这下子我便不欠你了,你尽管去伺候明王爷吧……” 清晨,她是被身下的濡湿给弄醒的,她的月事来了。唤来了桃子才知道自己睡了一天一夜。 苏之音想了想,那药或许真是解药,只是苏泽端真会有那么好心吗?他谋划多年的事情,竟肯放弃?难道是因为成致远也是个傻子,毫无作用,他日并无荣登大统的可能?也不对,成致远也是那人的儿子,苏泽端怎么就独独放过他了呢? 冥思苦想一番也得不出什么结论,倒是头开始痛了起来,那药效力果真强劲,不过也有可能是她身子本弱,受不住这解药的补。 苏之音盖着盖头,也没瞧见苏泽端人,更不可能去问他。 拜别相府时,二位姨娘哭得很是伤心,仿佛是送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二姨娘:“大夫人在天之灵知道大小姐觅得好夫君,定是十分安慰!” 三姨娘:“小姐,你娘泉下有知,可以安息了。” 苏之音听着怪怪的,又说不上来,腹痛加上头疼,让她没办法认真思考。 …… 她是睡着到明王府的,迷迷糊糊地又被人带着拜堂。即使隔着盖头,她也能感觉到绸缎另一侧的人那股抑制不住的欢喜,只是她脚步虚浮,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桃子身上,实在没办法给他同样的回应。 路上倒是很热闹,待进了明王府又安静了不少。 后来才知道,宫里除了五公主并没有人来,宴请的宾客也是寥寥无几,因此既没人灌成致远喝酒,也没人来闹洞房。整个婚礼,很是冷清。 还没到傍晚,成致远便来挑了苏之音的盖头。 “小哥哥,我今日很困,先睡一会儿,醒了再陪你玩好吗?” 成致远见苏之音确实是一副很累的模样,倒也不打扰,为她宽了衣,盖好被子,带上门,不知去了哪。 待苏之音醒了之后已经是入夜了。 还是被身下的濡湿给弄醒,掀开被子一看,且不说那白布已被漫红,就连那大红花被看着也是湿漉漉一片。 唤来桃子让她给自己处理一番,又吩咐王嬷嬷找人给自己准备热水洗澡。 旁边的宁儿看着苏之音有条不紊地指挥桃子和王嬷嬷做事,心中不免一阵诧异。 以往她在苏之音身侧伺候时,苏之音一直都是一番痴痴呆呆的模样,不时流口水说胡话,哪像此刻那么淡定从容。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既然已经离了相府,苏之音倒也不怕有人拆穿自己。她原本就打算在明王府住上一段日子后就放出消息说自己的病已经好了,反正她的身份已经是明王妃,不怕苏泽端对她做什么。至于这宁儿和王嬷嬷,宁儿断断是不敢用了,归宁后就找个理由撵走算了,王嬷嬷还是可以观察观察。 宁儿一时出神,没反应过来苏之音喊她,一惊:“小……小姐。” “算了,这里也没你什么事,下去吧!” “是。” 过了一阵子,王嬷嬷进来说水准备好了,让苏之音过去得了。 宁儿这时又拿了六副药进来,“小姐,这是相爷让奴婢带过来的,说是小姐的药。小姐前日里已经喝了一副,还须连服六日。” 苏之音斜睨着宁儿手中的药,思量着她的话,半响才道:“桃子收下吧,明日里去煮一副。记得,你要亲自去煮。” “是。” 宁儿又说:“小姐,相爷说,今日便要喝第二副了。” “事多!桃子去吧!”苏之音说完,又看向王嬷嬷:“嬷嬷,烦请带路。” “是。” 苏之音再一次无视了宁儿,见识了桃子的手段后,宁儿这番可是敢怒不敢言。 …… 长廊上,苏之音蓦然开口:“嬷嬷慢点,我肚子疼。” 王嬷嬷转身扶着苏之音,“是老奴疏忽了。小姐这身子骨得要好好养养,月事疼得这般厉害,可是寒气入体了?” 苏之音被苏泽端灌药的时候,只有桃子在,加上苏泽端刻意隐瞒,因此这事知道的人不多。 “没事,不过是许久没来月事了,身体有点受不住。嬷嬷不必担心。”可不是么,从“原主”的记忆里,十三岁第一次来了月事之后的时候,托苏泽端的福,她便没有来过月事,省事了许多。她印象中那时候也是如现在这般,连续流了七天的血,仿佛是要将作为女子须流的血全在那七天流光。 王嬷嬷见苏之音虚弱的模样,倒也不再问什么,只顾着搀扶她到澡房。 说是澡房,背山而建的一方温泉,不过是在这上面盖了房子罢了。 “小姐既是来了月事,切不可在水中泡太久,老奴就在外面,小姐唤一声即可。” “嗯。” 池子设计得不是很高,坐下去后水微微盖住她的肩膀,用水轻拨水面,香肩若隐若现,好不诱人。 这天然的温泉果然不同普通的热水,甫一下水,苏之音感觉满身舒畅,就连腹痛也舒缓了不少。 “成致远倒是会享受。” 苏之音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王爷确实会享受。”低沉的男声突然从窗边传来。 苏之音神经一紧,连忙用手捂住胸前春光,往水中更沉下去一些,只露个脑袋在水面上。 窗户离池子有一定的距离,加之雾气甚重,苏之音看不太清那男子,当然,那男子也看不太清苏之音。 雾气中,苏之音只见那男子一头黑发倾泻而下,身着玄黑衣裳,松垮垮的,隐约还能看到胸前雪白的皮肤,脸上似有银光反射,认真看去,那人戴了一副足足遮了半张脸的面具。 “你是何人?这里可是明王府!岂是你这种鼠辈之徒能来的地方!”苏之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朝外面大喊了一声“王嬷嬷——”无人回应。 “王妃倒不像传闻那样,是个疯傻的女子呢!” “……”苏之音不知对方意图,生怕说多错多,干脆少说为妙。 “啊,我倒是忘了介绍自己了。在下冷凌,是明王爷的暗卫。” 对于暗卫,苏之音还是知道一点。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一般都会养一些暗卫来保护自己,只是苏泽端本就对她不大关心,从来没有为她找过什么暗卫。 “既是暗卫,又为何在此处?不是该时刻守在王爷什么身边吗?若是让王爷知道你竟敢……竟敢在此偷窥,绝不会轻饶你。”大约是温泉水过热,泡的她脑袋昏昏沉沉。 “明明是我先到这泡澡,王妃不问自入,害得我只好匆忙起身,躲在这窗边。王妃这下却怪我在此偷窥?再则,即便我是暗卫,好歹也是个人,自然会有吃喝拉撒睡的需求,泡个澡,放松一下,也是人之常情。王妃说,是不是?” “作为暗卫,想必武功也不弱。怕是在我将要踏进这房子前便已知晓,又为何不提醒我?”一想到这池子里的水是别人用过的,苏之音的心里一阵恶寒,脑袋也是更晕了。 “暗卫一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王妃是王爷的枕边人,自然有权利晓得我的存在,只是王妃身边的人,却没有这个必要……放心,我刚刚一直站在这窗边,离那池子远,再加上这里的水汽那么重,我什么也没看清。王妃也不必觉得对不起王爷。”语气中竟然还有几分被压下来的笑意。 苏之音有些恼怒,没看清是几个意思?“立马离开这里!今日之事,谁都不许说!” 冷凌抵拳至嘴边,轻咳一声。苏之音直觉他刚刚是在偷笑。 “是。在下一定守口如瓶。王妃放心,王爷绝不会因为今日误会王妃的,何况我不是什么都没看清吗……” 苏之音真怒了,“滚!”,身子从水里伸出一些,似要站起来骂冷凌一顿。她倒不怕成致远会误会她,一切不过是作为一个女人被人调戏的反应罢了。 冷凌转身想走,不曾想身后“哗啦”一片水声,回头一看,哪还有苏之音的身影,只见水面上晕着红。 苏之音在冷凌转身后,便晕了过去。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泡个澡也能晕过去,实在是太丢人了。而且还丢到一个陌生人面前去……这下怕是真要被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