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八年的夏天,地方台上仍欢快播放着暑期档《还珠格格》和八六版的《西游记》,整个停留在卞梨印象中的初二暑假都是孙悟空的英雄主义光辉和尔康的嘶吼。
奥运会的开幕式在八日晚上举行,卞梨将吸管插进可乐里,看电视机中一瞬间烟花齐放,无数的欢呼鲜花掌声承托起人潮。
少年卞迟拆了一罐啤酒和卞梨干杯,酒花满溢,浇在骨节上,他懒洋洋捋一把额发,长腿潇洒翘在茶几上,火炬穿过人海和红色跑道,画面飘过红色衣服的一角。
屏幕角落里是面容模糊的女人,却能依稀辨出她的漂亮,卞梨不由挺直了腰板细瞧。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的轮廓,唇色粉嫩,双颊丰盈,漂亮可爱的少女模样。
“哥,那是你们学校的余漾吗?”她指着角落的窗口问哥哥卞迟。
卞迟散漫地“哼”了一声,也没肯定表明是不是。卞梨却不管了,满心满眼全放在电视上。
但画面消失的很快,五六秒就没了。
余漾啊……
凌晨闭幕式结束,可整片小区都陷在热火朝天之中,半睡半醒之中还能听见邻居们高谈阔论的声音。
卞梨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怎么也睡不着,因为热,也因为心底的烦闷。
她忍不住翻出手机里下载的电影《热带鱼》看。
那是余漾演的,同性片。
卞梨轻车熟路地将进度条拉到了59分48秒,画面变得黑乎乎,耳机里却传出了暧昧低哑的喘-息声。
卞梨窝进毯子里,打得偏低的空调温度也降不下去内心腾升的燥热。
她捏住怀里抱着的枕头一角,静谧的黑暗中,所有知觉都放大了无数倍……
卞梨喘了口气,按下心底翻涌的、难耐的悸动,将头探出被窝用力呼吸着,像是溺水的人死死抓住浮木回到岸上的样子。
面色透出苍白,唇却诡异地泛着红色。卞梨抽出一张纸巾擦去了指尖的水色,手掌抚着胸口平息内心剧烈的躁动。
不是第一回了。
她这样纾解欲望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埋藏在心底的渴望早已肆意疯涨,变成了无数强劲结实的藤蔓,缠绕住她的整颗心脏,每一根上都刻印着两个字,余漾。
卞梨呼吸一下,心就会酸胀地疼一下。
她喜欢余漾啊,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的都快疯掉了。
可惜那人一直站在云巅,漂亮的眼眸中盛满了清风明月,她难以靠近。
也是,一个普通高中生和一个普通演员,两条轨迹哪有重叠的可能?
卞梨咬住唇,深深叹一口气。
余漾于她而言,就是“欲-望”的代名词。
谈起余漾,大概人人都知道她饰演的“迟蕾”角色,里边的她够狠够辣,飒气十足,可很少有人知道迟蕾的饰演者叫余漾。
可许多年前,在“迟蕾”还未进入大众眼中时,卞梨便认识了余漾。
她甚至可以坦然骄傲地站在人前说上那么一句:我认识余漾啊,比你们认识得都要早。我见证着她从寂寂无名走到红破半边天。
不过“红破半边天”这一理想主义至今也只存在于卞梨的臆想中。迟蕾火了,余漾没火。
卞梨对余漾的初次认识,还得追溯至一部古装剧《鸣鸾》。那也是个像今天一样的夏天,夜风吹得窗外的树叶翻滚过几个浪,卞梨不停摁遥控器就是找不着一部好看的电视剧。
她有些心烦,还不如看广告呢。
随手把遥控器扔在一边,卞梨打开手机,置顶的QQ群被消息塞得满满当当。
她舔舔唇,一点一点拉上去看。又是几个追星族疯狂吹嘘自己的偶像多美多帅,在哪里多办了几场演唱会。
卞梨无趣地撇了撇唇角。
此时,电视机上的广告已经播完,正放着一部古装剧。雅致的亭台水榭之中,一个容貌妖艳的公主身着红色直裰,金丝绘成振翅欲飞的凤凰。她扮男相,脑后一根白玉钗,乌发散乱。
足尖点在水上,挽过数个漂亮剑花,白浪迭起。
卞梨呼吸微滞,生怕这人一不小心就落进了水里。可年轻的演员游刃有余,她的眼中载满了潋滟的三月春光,额间桃花钿妩媚勾人,艳丽至极。
卞梨捂住怦怦直跳的心口,在那垂直的衣摆像烈焰般的牡丹花散开时,她就知道,自己沦陷了。
多么天方夜谭,一个不知名姓的演员,一个剧中的人物,这么简单的看一眼就喜欢上了?
可少年人的动心本就始于颜值,有时甚至交付出满腔热忱都是不需要道理的。
后来才得知,那是余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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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竖睡不着,干脆去赏月吧。青春期的少女难免有些天马行空的中二想法。
卞梨跳下床,赤脚踩着冷冰冰的地板,溜去露台,月光清冽似水,可夏日的郁热和困歇都裹在夜风里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