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夜风吹来,从脖子和袖口灌入衣服里,激起皮肤阵阵颤栗。许蕴灵高坐墙头,一边是浓重如墨的夜色,一边是热闹喧嚣的鹤顶楼。彩灯的光芒穿透纸窗,映在她脸颊的一侧,照出她昳丽娇俏的容颜。
她的鼻子冻得发红了,眼眶也因为寒风的缘故泛起了红意,湿润的眼睛犹如误入迷途的麋鹿,含着闪亮的光。只是这双眼睛,此刻气鼓鼓地瞪视着树下的男人。
而男人没有出声,只是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许蕴灵:“……”
许蕴灵从来没觉得这么丢脸过,心底的尴尬劲和无措感快将她吞没。让人围观了整个过程不说,现在还僵在墙头下不来,她在上面都开始坐立不安起来了,脸颊和耳朵上的温度都烫得她火烧火燎的。
许蕴灵着急了。
她待在上面的时间太久,鹤顶楼后院没什么人经过,并不代表一定不会有人出现。她离开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距离许蕴纯和紫鹃密谋的计划也过去了一半。她没有如许蕴纯预想的时机出现,许蕴纯恐怕会让人来找她。
许蕴纯的目的尚未明了之前,她不想打草惊蛇。可前提是她能趁着许蕴纯和紫鹃找到她前赶紧跑掉。
许蕴灵看了眼鹤顶楼,又瞥了眼不远处的陌生男子。见他依旧没有主动帮忙的意思,许蕴灵没办法,只得继续向他寻求帮助。
与方才窘迫下恼羞成怒的语气不同,这会儿许蕴灵有求于人,不由得软了语态,可怜兮兮地看向男人:“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我下不来了。”
她眼里的急切和害怕不加掩饰,眼底深处,还有几丝紧张。红灯彩光迷离影绰,衬得她一张小脸越发精致如玉。夜风吹起她鬓角的几缕乱发,吹动她垂落墙头的裙摆,无端生出了几分她会随风而去的缥缈。
男人眉间一动,往前走了两步。
树下阴影离他远去,男人的容貌如同展开的画卷,一点点显露出来。料峭寒星目,郎朗长剑眉,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轮廓分明的下颌……英俊的五官在他脸上合成了一张完美的脸。他离许蕴灵几步站定,眼睑自下而上慢慢撩起,宛若实质的目光落在许蕴灵身上。
许蕴灵看清他的面容,心中大为惊艳。这男人的长相实在太出挑了。但她仅与他对视了两秒,内心却莫名发虚起来。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虽然很年轻,但周身气势太强了。方才他在树下,许蕴灵看不清楚,树梢阴影削弱了他的存在感,如今这般近距离的四目相对,她仿佛感受到了他不同于旁人的冷冽寒意,咄咄锋芒裹挟着无形的威压,震慑着周围人。
许蕴灵脑海翻转,也想不到这人是谁。总不能是那个变态王爷吧。她记得小说里王爷露脸是在中秋节,这个时候他还在边防焚河对付西夷蛮子呢。
不是摄政王都好说。
许蕴灵稳了稳心态,再接再厉:“这、这太高了,我动不了……你能帮把手吗?”
“帮?”低沉的男声倏然响起,尾音上滑,语调轻飘,似是觉得颇为有趣。他摩挲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扫了眼离地两米的围墙,不疾不徐地说,“可我看姑娘在上头那么久,似乎挺快活的。”
许蕴灵:“……”
快活个鬼!她那是下不了好嘛!这人什么眼神,是不是故意的!
许蕴灵气闷,又不敢像之前那样凶人。周围没人了,她只能寄希望于眼前唯一的一个活人。
“我那是下不来了。”许蕴灵暗自掐了把大腿,痛得一双眼睛更红了,“你帮帮我不成吗?这、这后院人来人往,我一个姑娘家……这样子实在不成体统。”
男人依旧不动如山,甚至颇为好奇地看着她:“姑娘既然知道不成体统,可为何还要爬上去?”
男人话语说得委婉,可比不过许蕴灵看得仔细。男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假山,重新望着她时,眼神□□裸的表达着——早爬上去干嘛。
许蕴灵:“……”
失策了,这是个铁石心肠的男人。
许蕴灵紧张地抿了抿唇,心底越发焦躁起来。她飞快地瞥了眼鹤顶楼,似乎看到了紫鹃一闪而过的身影,像是在找什么人。
许蕴灵面上露出了几分迫切。
但眼前男人看起来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是了,看他的穿着打扮和行为举止就能猜到他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应该是做不惯这等帮扶弱小的举动。
可时间不等人,她再不下去,就只能等着被一帮人当猴围观。而且明天说不定就传出许总督家大女儿离经叛道的行为。可不得增加了她那便宜爹对她的厌烦。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既然软的不行,那只能来硬的了。
许蕴灵收回楚楚可怜的表情,瞬间变脸。
她睁圆了眼睛瞪他,故作凶恶地说:“你管我上来干嘛。我都没有怪你在一旁偷窥了那么久。我一个女孩子,你偷窥我撩裙摆爬墙,你到底有何居心?”
求人的话语立刻转换成了蛮不讲理的质问,好像她是受害者。
男人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但他意外的没有生气。摩挲玉扳指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沉默少顷,深深地注视她,语气不明地反问:“你觉得我有何居心。”
许蕴灵扒拉着墙头,注意力放在鹤顶楼里面,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