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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志乐上课是属于很有个人特点的那类老师,课其实没有什么大问题,人也特别好说话,但就是会经常性地跑偏,各种五花八门的小故事信手拈来如数家珍,一开口没个几分钟根本刹不住车。

而这种能够持续展开的功力到了划月考重点环节也丝毫不减。

纪乔补了个觉起来,发现张志乐居然还在讲他睡着前那种题型......的第五种变形情况。

他看了两眼黑板,抽出数学书,随意翻了翻,然后就着一大堆看不太懂的公式习题开始醒神。

讲台上班主任正慷慨激昂地板书,周围都是沙沙的笔触声,可余光中,他同桌却并没有在写字,黑色的水性笔被随意而无声地转在指尖,好半天才会停下来,落在纸面简单勾划几笔。

那种感觉就有点像是你在加速跑赛道上忽然发现了一个来慢悠悠散步的,于是纪乔又偏头瞄了一眼,这才发现江潇盯着看的是一本数学习题册,而他真正的笔记本则被晾在一边,上面只零散地记着几个数字和表达式。

“........”

纪乔嘴角一抽。

搞什么,这人明明专门戴了副眼镜来,结果现在课不好好听,笔记不好好记,就连做题目都不好好写演算过程。

他有点想提醒对方,不过转念又觉得以自己的成绩分数,好像根本没什么说服力和立场。

算了,反正大家都是学渣。

他同桌爱bking就bking,爱怎么听就怎么听。

学渣纪乔终于熬到上午最后一节课,英语课,汤小梅踩着高跟,一进门就把一沓试卷往桌上拍:“看完大家的作业,我发现咱们班真的同学非常有特点啊。”

有人带着期待接话:“特帅?”

“特懒!”汤小梅一脸嫌弃,“突击检查你们的卷子简直就像看了场恐怖片,阅读理解我就先不说了,单选里的语法我哪道没讲过?结果你们这个也错,那个也错,嫌上次摸底考考得不够差是吧。”

“还有个别同学哈。”她从教案里抽出两张试卷,“作文部分空着也敢直接交上来。”

顿了顿,汤小梅一边投影题目,一边直接点了名:“纪乔,来,你先来,和我分享一下你不写作文的理由,是觉得题目太简单了吗?”

模糊几秒后,投影幕布上出现了四五行的英语描述,题干虽然长,但关键词就只有两个。

——关于“理想”和“未来”。

这其实是一道非常常见的议论题,满分范文更是层出不穷,所以汤小梅对居然会有学生一字不写交白卷这件事简直无法理解。

“不是。”纪乔站起身。

“不是那还不写?”汤小梅眉毛一扬,音调都高了点,“跟你们说了多少次,做作业别偷懒别空题,英语就是要多读多写多练,成绩不好没关系,但学习态度一定要端正。”

纪乔看着投影仪沉默了一瞬,很短的一瞬,随即便恢复成了他惯常的漠然神色:“我不会。”

汤小梅:“.......?”

她本来准备好的一大长串话顿时卡住了。不会所以不写,逻辑简直相当严密。

“江潇,那你又是怎么回事?”

纪乔怔了怔。

耳边是椅子轻微挪动的声响,几秒后,他听见江潇的声音,语调第一次压着往下:“我也不会,写不出来。”

“..........”

牛逼,后排那俩是真的牛逼。

这是十班人现在心里共同的想法。

当然了,教室里目前最牛逼的还是梅姐,所以这两个说“不会”的就被请到了门外反省罚站去了。

已经上课好几分钟了,走廊里很安静,连往来的人都没有。纪乔靠着墙面,从口袋里摸了耳机出来,随机播放了一份歌单。

罚站对他来说其实是一件家常便饭的事。

高一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有一半的时间,他都站在走廊外头。理由有很多,迟到、翘课、不听课,不合群、不服管,或者说老师觉得他不服管。

“哎。”只是这次眼前光线忽然暗下来,有人站在了他的面前。纪乔看见Alpha宽而平的肩颈线,还有外突的喉结,正随着说话而微微上下滚动,“我们就这么一直站着?”

“........”

江潇比他要高一些,平时倒不太显得,可现在两人距离离得近,他的背又抵着墙无法再退,于是那几公分的差距就被放大了。

纪乔不得不稍仰着下巴,这让他有点微妙的不爽:“你躺着也行。”

“那我一个人躺多没意思。”江潇笑着看他。

“.........”纪乔往旁边挪了一步,用眼角给了他一点反应,“呵。”

江潇反倒顺势就这样翻了个身,也靠住墙。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连罚站都没个正经模样,懒洋洋地望着远处,看上去还挺惬意。

似乎摘掉眼镜从教室里出来之后,那股乖张倨傲、随心所欲的劲头又重新在他身上出现了。

因着要用投影仪讲题的缘故,十班教室门窗紧闭着,只有汤小梅带着扩音器讲课的声音传出来。

“好无聊。”片刻,江潇歪过头,伸出食指拨了拨纪乔的耳机线,“去吃东西么?”

纪乔:“........?”

“现在?”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教室。

“街尾那家煎饼果子不是每次都排不上队么。”江潇上身微倾过来,呼吸时热气喷洒,在他耳边说着一起做坏事的邀请,“我们现在去肯定没人。”

旧墙在高三区的后方,虽然说是旧,但是也毕竟有两米多高,纪乔后退几步,一个发力撑上去,准备翻身的时候瞥见江潇正半侧着身往外看,像是在替他提防过路的老师。

没到放学时间,小吃街上的商铺都清闲到生无可恋的地步,几家挨得近又没生意的店主,索性就搬着凳子坐在一起,一边嗑瓜子一边打牌。

卖煎饼果子的是个有些年纪的婆婆,这会也才刚推着车把铺子摆出来,看见他们先是瞄了一眼车上的小钟,然后很惊讶地问:“今天就放学了?”

“因为婆婆做得东西太好吃。”江潇上前一步接话,“所以就早点来了。”

煎饼婆婆一听这话就开心了,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好好,你们想吃什么?婆婆给你们做。”

纪乔点的是最基础的口味,而江潇往里面多加了里脊肉和火腿肠。摊子太小,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他们只能走两步到路边,站着原地解决。

刚做好的煎饼果子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握在手心偏烫,吃进嘴里却刚好,江潇咬了一口说:“还真挺好吃的。”

“老人家去年年底才来的。”纪乔看向前方忙碌起来的煎饼婆婆,“不好吃也不会生意好。”

江潇顿了一下,转过脸看向纪乔。

阳光中,对方的侧脸流畅而平和,眉目黑得深重。这话一点都不像是能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明明满脸挂着“不关我事”,是个冷淡甚至称得上冷漠的性子,却注意着这么细枝末节的事情。

“看我干什么。”纪乔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有些不适应似的蹙了蹙眉。

“听你说话。”江潇倒是很坦然,“然后呢,这街上还有什么其他有意思的事么。”

他五官生得出色,视线匆匆掠过去的时候,第一眼总是会先注意到那种独特的年少轻佻,拽得好像谁都瞧不上,可现在纪乔对上他的眼睛,沉沉的琥珀色,又觉得其中满是不作伪的真诚。

“也没什么特别的。”他移开目光,“所有学校附近应该都差不多。”

“那也不一定。”

江潇耸了耸肩:“有些学校就很无聊。”

“比如?”

“比如我之前的学校。”

“为什么?”江潇的话里像有个小钩子似的,让纪乔忍不住往下问。

“城市规划文明管制。”江潇说,“一整条街可能一辆餐车都见不到。我高一还给校长投过建议信,要他多开放几节活动课。”

“然后呢?”纪乔又问。

“然后——”江潇转过脸看他,用手指大概比了比,“写检讨了,那封信上我只写了这么一行字。”

“.......?”

纪乔绷不住笑了笑:“上赶着找批?”

“所以说无聊啊。”江潇抻了抻臂膀,也勾着嘴角,“找点有意思的事做。”

日头上移,小吃街上的人流渐渐多了起来。

两人吃着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转眼就到了一中下课时间,小店的摊主们把牌一丢,陆续开始收拾摆摊,视野中偶尔闪过几抹抢眼黄蓝色,那是外卖小哥顶着拉风的头盔外套穿行在街道上。

“哎你回来,这里还有一份没拿呢。”麻辣香锅的老板娘叉着腰站在门口喊话。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看见。”接外卖的连着鞠躬了好几下,边道歉边退着上了电动车。他看起来像个业务不熟练的新手,启动时连车头都歪七扭八。

一片嘈杂之中,纪乔没太注意到这个画面。

刚吃完煎饼果子,校服兜里的手机也恰好连着震动了好几下,他看了一眼转身去丢垃圾的江潇,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这才空出手来解锁屏幕。

消息是冯哥在他们员工群里发的,有个轮岗的店员家里临时有事要请假,需要找个有空的来接班,说是能按小时结薪酬。

对他而言,比起上课,替人顶班明显能有更高的效益。纪乔低着头打字,刚想回复说他能去,突然肩膀就被人从身侧一搂:“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