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衣楼中心,千百彩灯形成的光柱中,一道倩影翩然而落。明芄坐不住了,爬到厢房门边,坤脖子瞪眼张嘴,遗憾的是,那舞姬背对着他们。只能看见紫色舞姬服妥帖地包裹曼妙身姿,露出肚脐和人鱼线,舞带轻纱,风吹扬起,在周身萦绕,乌发如墨,坠着朱玉宝石和琳琅钗环,半透明的舞裙飘逸又妖冶,在她一举一动间,开出一朵绚丽的花。而她的双脚,却未穿舞鞋,赤裸的一双玉足,就这么缓缓落在竖立的一根矛尖上,摆出一个勾魂摄魄的姿势,整个身子的重量就压在了又小又锋利的尖端上。
明芄震惊了,就算是修士,也要靠御剑才能停留在半空,而御剑的人,肯定是踩着宽阔的剑身,而不是锋利的剑刃。可这位姑娘,赤着脚,上方没有任何绳索支撑,却立足在针尖那么点大的地方。什么道理?以明芄有限的见识来看,夏姑娘恐怕是天上下来的神仙。
莫蹉跎愣愣地盯着这幅画面,目光里满含焦灼和渴望,手中的琼浆玉液尚未入口,他紧紧捏着酒盏,捏得骨节发白,手臂微微颤抖。
璧珩君的目光默默从台上撤回,看了莫蹉跎一眼。
舞乐开始鸣奏,顶上光芒渐渐收敛,夏紫钩一对皓腕首先舞动起来。悬衣楼上中下三层,几百宾客,看得屏息凝神,目不转睛。
她的身姿辗转腾挪,婉转灵动,跳跃纵横于上千柄矛尖锋刃上。时而向上高高跃起,在半空甩出水袖,时而向后下腰,手掌落于刀刃上,来一个后翻,时而两足分别抵在两根矛尖上,再向两边用力,身子的重量压得矛柄往两边弯曲,是个劈叉的姿势……舞动之时裙摆飞扬,细白柔嫩的美腿若隐若现,货真价实的两柄钩子,勾走了满楼上百客官的魂魄。
她的脸上浓妆妖冶,雪白的额头上,画了花钿额妆。但是,与魅惑众生的舞姿相比,表情却冷淡如霜,不像其他舞姬,起舞的同时,巧笑倩兮,顾盼八方。或许正是由于这种反差,才使她被铭记,被恋恋不忘,被称赞追捧。真不知是美中不足,还是锦上添花。
明芄终于理解,为何夏姑娘能成为冠绝诸国的绝世舞姬。若是在平地起舞,资质出众的舞娘费大把力气,下些苦功夫去练,都能舞得八九不离十。而她的舞蹈,一举一动,都是惊险,都是搏命,不知是多少年的气力,多少鲜血与伤口换来的。
她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呼吸凝滞,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剩下美妙的舞姿。天地间唯剩一人,在荆棘里起舞,在岩浆中遨游。却面容冷清,背对茫茫人世间,不屑一顾。
满座皆静,竟无一人抚掌叫好。首先,能进此楼的,都是有涵养有身份的富贵子弟,习惯了静静欣赏。其次,他们已经完全沉浸其中,要么欣然忘我,要么荡魂摄魄,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了。
不知过了多久,琴瑟伴奏声陡然拔高,夏姑娘一跃而上中间最高的两根矛尖,腰间施力,猛地旋转身体,脚掌下两柄矛,居然被她的力气带得绞缠在一起,木棍缠了整整三圈,她身体停下旋转,突然,缠在一起的矛为了恢复原状,爆发出反方向旋转的力量,甩动她的身体,紫色裙摆向四周展开,成了一朵怒放的夏花。与此同时,上方垂落一条缎带,她伸手抓住,身子一边旋转,一边被缎带扯着往上腾飞而去……
在全场瞠目结舌,叹为观止,惊喜万状的眼神中,夏姑娘从天而降,又飞天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