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不已的心如同浸泡在悔恨中,源义洵怎么能够容许月姬被付丧神玷污。
那可是他祈求上天,得到的天之女。
浑浊不清的眼睛变得清明起来,枯槁的面容已经存有死意。
舔过干涸的唇角,他必须做些什么,起码要保证月姬的安全,曾经做过的错事足以使得他在炼狱中挣扎,但是只要女儿平安无事,或许死后能够功过相抵。
承载怨念的而形成的付丧神啊,器物所化付,名为神明实为精怪,擅长诓骗人心,是灾祸之源。
羽仁把玩着手中笑着的女性面具,端着副和光同尘的模样,卷翘浓密的白色睫毛下双眸深邃如炬。
“看来我的话你并没有听进去,既然能够破除芦屋道满的阵法,会惧怕区区退魔剑?”
锐利地看向源义洵袖口内被他半握住,准备抽出来的黑色短刃。
握着退魔剑柄,源义洵蜡黄的脸上,早已灰白的胡子一颤,直直盯住羽仁,“我们之间的约定就让我来划下句号,退魔剑不能消退你,但却能够……。”
说罢抽出短刃。
也许是燃尽生命最后的爆发,源义洵顿时力气暴涨,赤红着眼朝着坐在面前悠然自得的羽仁刺去。
“封印你!”
退魔剑,是大阴阳师芦屋道满留下的道具,拥有极其霸道的诅咒之力,上面缠绕着一圈又一圈写着封印术的布条,只要被它刺中心脏的妖物皆会无所遁形。
用一处领地换来的宝物被源义洵常年贴身携带,为得就是避免月姬成年后会被眼前这只可恨的妖物带走。
在羽仁得意志满对着他滔滔不绝时,源义洵早就暗下决定,要将他封印在此地。
不自量力,哼。
冷眼望着卑微如蝼蚁企图撼动大树的人类,羽仁不愿意在陪他‘玩闹’。
合掌结印,“领域展开——七相能面。”
七张不同面相的面具立刻变大,咧着嘴怪异地在羽仁身后发出渗人的笑声,脚下的地板化为血海,空间被黑暗吞噬。
悬于半空中的羽仁,赤脚踩在一条光晕缭绕缎带之上,手搭在膝盖上,背后升起血色之月,傲然睥睨着跪趴血海中的男人。
化作血色海洋的地面开始浮上一张张活灵活现的人面,人面各做出喜、怒、哀、乐、爱、恶、惧的情绪,时而哭泣、时而的笑着,围绕在源义洵身边。
握着退魔剑半坐在血海之中,被人面团团围住的源义洵哪还有之前一鼓作气企图封印羽仁的气势,胡乱挥舞着退魔剑,威胁着不断想要攀上他的面具。
“走开!滚,不是我的错。”
半张着嘴,咒骂身边的面具们,近乎嘶哑的尖叫声,恐惧地望着四周。
从容地看着源义洵崩溃的面容,羽仁拂过额头的伤口,嘴角上弯着的弧度拉长,眼中盛满兴奋。
“啊啊,再多点!再多点恐惧和悔恨吧,不要让我失望啊,嘻嘻嘻~”
————
雨夜仍在继续,乌云散开露出的圆月逐渐被染成红色。
“羽、羽仁先生?”
尾门次郎惊恐地趺坐在地,颤动的瞳孔倒映出曾经敬仰的男人,那个善意哄骗他们的男人。
一串鲜热的血珠被挥洒在尾门次郎脸上。
七张骤然放大的面具在羽仁身后聚拢,他淡笑着将锋利的骨剑未挥掉的鲜血擦在袖口,“解决了吗?那我也得快点了。”
脸上的笑容似乎永远都不会变化,上挑嘴角与俊逸的面容结合在一起,仁慈而怜悯。
爽朗地回应尾门次郎,“啊,辛苦了次郎,如果没有阿藤和次郎,我也不会如此轻松地进入这间宅邸。”
早先温和的羽仁先生变成犹如妖怪般的存在,尾门次郎唇齿都在为这个真相而不受控地抽动着,他艰难抬手指向令他惧怕的男人。
“所以、你才会带着我们绕了远路?”
此时尾门次郎才反应过来,为何从早出发的他们会在山中迷路。
作为山丘里的护送队,山丘和下乡的路就跟在家里行走那样简单,而带着他们出发的羽仁先生,却让他们多走了一倍的时间,直接牵连到阿藤和肚子里的孩子。
“终于被发现了啊。”
丝毫没有歉意的回答,羽仁笑着说,“抱歉,次郎。”
“阿藤的孩子是解开这座宅邸防御至关重要的存在,所以不得不使用点小小的手段。”
羽仁用手比出米粒大的距离,“得保证他的降生的时间,正好吻合破阵的时间。”
摊开手,一张面目悲伤的面具旋转在上。
“不过你放心,为了感谢你们的付出,我会将细心地将你们制作成最完美的面具,到时候一家三口就可以摆脱死亡,永远永远地在一起。”
恩赐般的语气,仿佛是额外的祝福。
尾门次郎僵硬地扭过头看向妻子腹部。
不会的,阿藤和孩子应该都会好好的吧,骗人的吧!
本该鲜活的阿藤此刻趴在血泊中,已经失血过多虚弱到无法睁开眼睛,但她还在努力地保护腹部,蜷缩着身体如海虾那样的姿势,只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
‘嗡’的一声,愤怒在心中点燃。
仇恨像只怪兽一样啃食着尾门次郎的理智,脖子暴起一道道青筋,足以说明他现在恨不得将羽仁撕碎的心有多么强烈。
“混蛋!”
冲天的怒气压过了对妖怪的惧怕,尾门次郎选择拿起手边的长矛,扑向笑嘻嘻眼神中没有任何悔意的羽仁,他要为妻儿报仇!
刺啦——骨剑穿过胸腔发出的声音。
一声叹息,羽仁怜悯地在尾门次郎暗淡下的目光中,缓缓抽出骨剑,“为何人类总是辜负我的期盼。”
他只觉得失望至极,出于好心想让次郎和阿藤一家永远在一起却不被理解,难道永生不好吗?
庭院中散落在各处的肢体上趴着的黑色蠕动物体停止咀嚼的动作,皆望向站在长廊上的男人,擦掉嘴角的血沫,犹如闻着腥味的动物匍匐着向长廊上的身影爬去。
侧目望向天空的血月,细雨冲刷着宅邸的血腥味。
“躯体随意你们,但是脸不能有任何损失。”
无论如何,就算不被次郎理解也无所谓,他可是知恩图报的人呐。
————
眼前绽开的血花拦住源岐月枝等人逃跑的路线,从各个地方挤出来的怪物扭曲着身体,就像某种超现实主义名画中的生物,参合各种动物捏出来的新型生物,张着血盆大口就向着她们扑来。
曾经华丽的唐衣早已扔在逃跑的路上,卷起衣摆将袖子扎起来,源岐月枝将怀中的物品不断砸向企图靠近大家的怪物们。
滚开啊!别靠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