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荷叶田田,荷花亭亭。红衣,碧衣,黄衣三位采莲女划着小舟在其间穿行,边划着舟边对着歌,吴侬软语,婉转动听。 碧衣女子阿碧放歌一曲,采莲曲。歌罢,一黄裳女子接道。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阿湘,你捣什么乱?”迎面而来,红衣女子阿娇,她柳眉倒竖,打断黄裳女子。碧衣女子也划船近前:“阿湘,好好的《西洲曲》,让你用这古怪的调调一唱,真让人毛骨悚然。” 阿湘俏皮一笑,指着湖心的一小舟道:“姐姐,你别急。你看,舟上那位凭风而立的白衣公子,我唱的便是他了。” 阿碧和阿娇往阿湘指的方向一看,顿时痴了。 那人白衣墨扇,迎风而立,浩浩乎如冯虚御风,飘飘乎如遗世独立。如此飘然仙人之姿,世之罕见。 “莫不是谪仙入尘?”阿碧叹道。 “世间怎有如此好风度之人?”阿娇傻傻地笑道。 阿湘笑得最欢,完全是打趣的口吻。“我已经注意到他有一会儿。你们看他颔首蹙颦,一副哀怨不绝的样子。他一定是被所爱之人抛弃了,然后在这江上触景伤情。” 阿湘笑声太大,早就引起那公子的注意。冷嗖嗖递来一记凌厉眼刀,应该是听到阿湘笑话他之语,生气了。 接收到眼刀,阿碧和阿娇背心一凉,都跳到阿湘的船上,一左一右,严实地捂着阿湘的嘴巴,然后矮下身子,三人隐在莲叶之间,大气都不敢出。那人引起阿湘的兴趣,按照经验来看,阿湘不怼死他,是不会罢休的。 而那公子眼神阴鸷,满身煞气,一看就是不好惹之人。任阿湘口无遮拦,调笑于他,恐怕三人小命都得交待在湖上,故意谋杀,还落一个意外落水身亡,申冤无处,枉作游魂野鬼。 阿湘口鼻被捂,呼吸困难。赶紧拽下姐姐们的手,大呼几口空气,嚷道:“他就是来找我的,躲也没有。” “你看,他来了。” 阿娇和阿碧抬头一看,果然看到那位白衣公子,手执三尖两刃刀,足踏莲叶而来。 公子落到三人船上,刀指三姐妹,神色冷峻,煞气逼人,真杀神一尊。 阿娇和阿碧吓得瑟瑟发抖,问护在身后的阿湘道:“到底怎么回事?” 阿湘凌然不惧,站起来,反把两位姐姐护在身后,高声喝道:“你我恩怨,不牵涉外人。” “自然。”杀神勾唇一笑道,随手一点,阿娇和阿碧软倒在船上。 “湖上风大,我要先送姐姐们回家。”说完,阿湘拔下头上的玉簪,转身随手一划,阿娇和阿碧凭空消失。 阿湘手握玉簪,回身正面杀神,道:“我不喜欢动武。而且……”阿湘笑了一下,“你也杀不了我,杨戬。” 杨戬无所谓一笑,重新化三尖两刃为扇,也收起满身的杀气。 阿湘执玉簪于湖面一点,一艘乌篷船凭空出现,然后阿湘划舟登船。 杨戬紧随她上船,船的里间,备有一桌,桌上备着佳肴美酒。 阿湘请杨戬上坐,笑道:“你远道归来,实属不易。我该为你接风洗尘。” 杨戬面无表情看她,显然是不领情。阿湘也不生气,依然含笑地看着杨戬。“我以为,我们勉强算得上知己朋友。” “哼。”杨戬丢了个白眼,冷哼一声,不屑一顾。“废话少说。” “你是来寻仇的,恨我和他逼迫你至此。”阿湘为自己倒酒一杯,饮罢问杨戬。 “不完全是吧!”不待杨戬回答,阿湘自顾自道。 “女娲应该告诉过你,盘古薨时,余一灵于三界。后来流亡到广寒宫,得月之精华,千年孕化,化身一女婴,便是嫦娥。” 阿湘满意地看到,面上古井无波的杨戬终于有了丝动容。暗笑,果然是为了嫦娥,真是一个痴情种。 “你袭伏羲之命数,而嫦娥是盘古的继承人。你们俩注定水火难容。”阿湘面露同情之色。 阿湘再饮一口佳酿道:“女娲应该劝过你了,怎么还是执迷不悟?” “你说够了吗?”杨戬双拳紧握,骨节啪啪直响,怒气隐忍到了极致。 “你若肯放弃嫦娥,什么得不到?”阿湘直视杨戬,总结陈词,添油加醋。 眼前光影一晃,便有一把折扇抵在她的喉咙上。阿湘早有准备,玉簪一挥,正好挡住杨戬的扇子。湖面灵气激荡,爆开千丈浪。浪头落下,打翻了一湖莲叶。莲叶,莲花残遭摧残,七零八落,飘散湖中,而湖心乌篷船却完好无损。 阿湘架开杨戬,出船一看,气急败坏道:“那一湖莲子,可是我一家生计。” 阿湘说得不错,他杀不了她。如她是凡人,却有碧玉簪保护。他法力低微,幸好三尖两刃这件上古神器还愿认他为主。碧玉簪和三尖两刃也不相上下,两个人的实力不相上下,谁也杀不了谁。 杨戬在一边,看她怨天不是怨地不是,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难得地展颜一笑。 “笑什么笑?”杨戬一笑,阿湘更气。“瞧瞧你干的好事,你必须得赔我。” 杨戬笑得更灿烂,打趣阿湘道:“杨戬没那个本事,娘娘可到南海找观音。” 如果不是她不想回天庭,杨戬所谏何尝不是个好主意。阿湘赌气地跺了一脚,船晃了一下,直接翻倒了。阿湘猝不及防,来不及使用玉簪,便狼狈地落入湖中。而那丝毫没君子风度的小人,只顾自己脱身,都没有拉她一把。 他人还浮在湖面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大失形象地在水里扑通。笑得异常欠扁。 其实杨戬有先天优势,杨戬是灵体,没有重量,想沉水都沉不了,而阿湘凡胎肉体,自然遇水就沉。 郁闷至极,阿湘扒拉几下,游上岸。上岸后,赶紧用玉簪施法,烘干衣服。然而,衣服是干了,可是都变得皱巴巴,穿在身上,阿湘仍旧觉得大失形象。玉簪的武力是玉帝帮她赋予的,够她自保。 但其他妙用,她还得自己开发,而她的玉簪至今还不是万能的。阿湘郁闷,有件万能宝物,但她使用得不太灵光。 杨戬飘回岸上,阿湘正坐在地上兀自生闷气。杨戬用复杂的眼神打量着她,她嬉笑怒骂,鲜活真实。他开始有点怀疑他自己当初的判断,她真的是死物吗? “为什么不回天庭?”杨戬坐在阿湘旁边,问她。 “还不是沉香暗中又伤了我。”阿湘恨恨道。“这笔帐该算到你身上。” “如果真是沉香的原因,我不认为玉帝会出这种纰漏。”杨戬不以为然道。 “木公,总是你鼓动的吧!”阿湘冷冷一笑道。“他还是我哥哥呢!而你如此挑拨我和他的关系,我是不是该恨死你?” “我逼你众叛亲离,你也让我唯一的亲人背叛了我,还杀了我一次。真要算,是不是我更亏。”想了半天,阿湘闷闷道。 “你不想回天庭。”杨戬看着她,轻轻一笑道。 “我现在是阿湘,不是什么娘娘。”阿湘看了杨戬一眼,他的笑意温柔,以前高高在上,揣着阴谋阳谋,对他颐指气使。他们何曾如此自然地相处过?阿湘从心里笑到脸上,这种感觉真好。 “阿湘。”杨戬领会阿湘之意,满足她的心愿,唤她的名字。 阿湘笑得合不拢嘴,突然想到什么,凑近杨戬,冲他眨眨眼睛道:“嫦娥这孩子,我亦是喜欢的。改天,你带她来看看我呗!” 在天庭,天天一副恨不得吃了嫦娥的样子的人是谁?如今,她竟然说她喜欢嫦娥。杨戬真是一时接受不了,表情讳莫如深,已经开始怀疑王母别有用心。教训深刻,他不敢忘记王母是个可怕的女人。 托着下巴想了一下,阿湘又落寞道:“还是算了吧!以前我总是禁着她,她该是恨我入骨的吧!” 说完,阿湘起身,拍拍衣服上的草根,冲杨戬摆摆手,道:“我该回家了。” 天际一行白鹭飞过,阿湘的背影融入夕阳。 目送阿湘远去后,杨戬将墨扇化为三尖两刃刀,又将三尖两刃刀化为开天神斧。杨戬执斧细细打量,九天陨铁锻就,淬炼万年,又饮神魔之血,极富灵性。 开天神斧,正是当初女娲引导杨戬在昆仑山挖得的上古神器。他曾用她劈桃山救母,玉帝却派十大金乌晒死了他的母亲瑶姬。本意救母,却不曾想害死了母亲,他一度万念俱灰。 在他的安排设计下,沉香曾拿起这把神斧,劈开华山救出三圣母。他也曾被这把神斧劈过,劈碎元神,几近魂飞魄散,若不是木公救他。 几番轮回,没想到这把神斧又回到了他手里。传说,开天神斧是盘古劈开天地时用的斧头。封神台记载,伏羲是执这把神斧,弑杀了盘古。 开天神斧,就如同他的如影随形的命数,杨戬厌恶至极。但他不能扔弃开天神斧。 开天神斧至凶,魔性深厚,又威力强大,如若失去控制,三界毁灭就在旦夕。然而,盘古伏羲离世,这三界,能约束神斧的唯他一人。 最终,万分无奈,杨戬把开天神斧重新化为墨扇收入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