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短跑健将百米冲刺一般,乔一诺在过道里的奔跑吸引了演播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 弃桂冠而逃,惊悚!震撼!不可置信! 那女孩难道是疯了吗? 演播大厅里顿时的沸腾、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惊讶表情、以及记者手中快门“咔嚓咔嚓”摁下的声响,都自动的被她屏蔽在了脑后。 因为乔一诺奔跑的速度极快,所有人的反应都慢了半拍。在众人没有一个跟出来之前,她已经上了司机开过来的黑色奥迪车。 乔一卓在上舞台之前,已经把父亲乔震民出车祸的事情告诉了谢玉梅,所以谢玉梅已经先他们两个一步坐在奥迪车里等着。 乔一卓坐上了副驾驶座,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和谢玉梅并排坐在了后排座上。 谢玉梅犀利的眼神睨了她一眼。 “你爸爸在回来的路上发生车祸,生命垂危,现正在医院抢救,你还有心思在台上领奖。到底不是亲生的!” 谢玉梅满含挖苦的一句埋怨,让乔一诺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往外涌。 不是嫌弃母亲的挖苦,是确确实实的担心难过。 不管母亲对自己的态度如何,养父乔震民对自己早已是视如己出。且不说平时的桩桩件件,点点滴滴,就说这次的选美大赛,虽然爸爸一再的表示不喜欢她走这条路,希望她安安稳稳的上班,可是当她表示了自己的决心和意愿之后,爸爸还是想尽一切办法支持她。特地带她到国外选礼服,为了能参加今天晚上的颁奖礼,特地从A市赶了回来,可在A市的工作并没有结束,隔天早上五点的航班,他还得飞回A市,参加当天的一个活动。 做为中国XX银行江城分行的行长,乔震民真得很忙。 …… 司机的车技很好,车速极快。 乔一诺脸上的泪水还没有风干,奥迪车已经驶进了江城人民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下了车,三人一行奔跑至医院的抢救室。 在门口处正巧碰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还没等他们三个开口问,男医生便开口数落道:“你们家属是骑着蜗牛吗?都已经抢救完了,人被推到了旁边的ICU病房。” “对不起!” “对不起!” 姐弟两个异口同声。 “好了,家属先去交费。”男医生见姐弟两个都道了歉,倒也没有再继续埋怨。 “我去吧。” 一直没有吱声的谢玉梅,说完便转身朝医院的夜间收费窗口走去。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没有人能看懂。 趁谢玉梅交费的空档,乔一诺了解了父亲当下的状况。 医生的话简明扼要:对方肇事车辆是大货车,现已经逃逸。120赶过去的时候,乔震民的司机当场毙命。乔震民脑部受到了重伤,如果72小时之内能醒过来便是奇迹;如果不能,要做好长期昏迷的打算,也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嗡!轰! 乔一诺脑袋一片混乱! 打击从天而将! 这一晚悲喜交加,冰与火的玄幻速度让她的头和心脏都剧烈地震动和疼痛着,竟连哭泣都没有了力量。 趴在透明的玻璃墙上,注视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氧气、心电图、电击仪等所有的医疗设备一应俱全。 父亲是那样的安静,安静的叫乔一诺心里发慌。如果没有奇迹,那岂不是,不,她不敢不愿意想如果。 没有如果的,父亲一定会醒过来的。 谢玉梅交完费,折回来的时候,也是眼睛红红的,看得出来是哭过。 ICU里面是看护在照顾,家属都只能在外面守着。 三人商量,乔一诺和乔一卓在医院守着,让谢玉梅回家休息,明早来换班。 谢玉梅一开始说要守着的,可是扭不过乔一诺和乔一卓,也就没有再坚持。毕竟她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不敌年轻人精力好。 “姐,要不你先在椅子上眯一会儿吧。这些天,你是最辛苦的。” “我没事。” 父亲躺在里面,她哪里还有困意?可是乔一卓,他从部队探亲回来,连续做了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下午五点才到的江城,晚上又赶着参加她的颁奖礼。 “你要是困了,先眯一下。” 乔一卓开始也是不肯休息,可是到后半夜的时候,实在是顶不住了,倒在了病房外的椅子上就睡着了。 乔一诺和看护沟通了好半天,看护才答应她可以进到病房陪着,但是一切要听看护的。 她换上无菌服进到病房,拉了把椅子,坐在乔震民的床边。 乔震民整个脸部被氧气罩遮住了大半部分,但是她能想象出那罩子下面的一脸慈祥。 如果今晚,在自己戴上王冠的那一刻,父亲就坐在下面,那该是怎样的热泪盈眶和激动。虽然父亲一再的说,不希望自己走上这条路,可是看到自己的女儿站在冠军的领奖台上,不管怎样、无论如何,也是骄傲的吧。 一只手握住了父亲宽厚的手掌,平时是那样的温暖,而此时此刻竟是冰冷无比,乔一诺一滴温热的晶莹滴在上面,仿佛瞬间会凝成冰。 她赶紧起身把他另一只手放进被子里面,掖了掖被角。把靠近她的这只手,放进自己的怀里,让自身的体温,温暖着父亲的手,温暖着这只曾经牵过她无数次的手。 四岁那年,她刚朦朦胧胧记事,被一个很胖很胖的女人丢到了大街上。记得那个胖女人临离开时,还双手叉腰,呲牙咧嘴地瞪着青蛙眼狠狠骂她,“老娘买你回来,是让你孝顺老娘的,你倒好,贪吃又懒惰。滚吧,讨厌鬼。” “妈妈,妈妈……”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着追那个胖女人。那时候的她太小,小到不明白别的小朋友都是父母生的,是爸妈的心肝宝贝,而她,只是被一个不会生育的单身女人买回来的可怜虫。在这之前她不知道被倒卖了多少手。 小小的她怎么可能追得上那个女人,最后的结果是,她筋疲力尽,满脸污秽,摔倒在地。小脸擦破了皮,流着鲜红的血,像个流浪的可怜猫。 以至于后来,乔震民给她买了很多的课外书,她最喜欢的是漫画版的《三毛流浪记》,总是拿当时的自己和三毛比。觉得当时的自己比三毛还要惨呢。 “小朋友,怎么了?” 很温和亲切的声音,像冬日里的一缕阳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蹲在了她的身边,轻轻地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他当时看她的眼神,在很多年之后依然记忆犹新,那叫慈爱。 对,就是慈爱,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慈爱。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什么样的人,那一刻,也许是天性使然,也许是缘分,她竟然扑倒在素不相识的乔震民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地撒娇耍赖。 仿佛是真得找到了失散很久的爸爸。 一向洁癖很严重的乔震民居然没有嫌弃这样一个脏兮兮的小家伙,任怀里的她把鼻涕和眼泪往他的西装上肆无忌惮地胡摸乱蹭。 过了好一会儿,等她的委屈全部都发泄完了,乔震民才问了她到底是怎么一会事。可当时的她,哪里能说得清楚,只是哭哭啼啼地说妈妈不要她了。 乔震民以为是哪个家长吓唬孩子呢?陪着她在原地等了好久,一直等到天都快黑了,还不见有人来认领她。就只好把她送到了辖区的派出所。 乔震民临离开派出所时,不知给民警说了什么,过了几天,她居然就真得入住了乔家,成了乔震民的女儿。 多年之后,她才知道,那天,乔震民临离开的时候,给派出所的民警说,如果她没有找到亲人,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他想收养她。 尽管当时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儿子——三岁的乔一卓。 从四岁到十九岁,十五年的点点滴滴,她从来不曾忘记。 那是爱,是恩情,更是视如己出的亲情。 五岁生日,也是她来到乔家过的第一个生日,爸爸亲自下厨,做的都是她最爱吃的菜,还给她定了一个很可爱的卡通蛋糕,傻乎乎的她竟然吃撑到肚子疼。爸爸一夜未睡,给她讲故事、揉肚子。第二天顶着熊猫眼去上班。 八岁,她不小心把弟弟乔一卓弄哭了,母亲(母亲谢玉梅)打了她,她赌气不回家,躲在街心公园的小亭子下面。眼看天快黑了,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她又冷又饿又害怕。 爸爸下班回来发现她不在,从母亲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原为,急忙冲出屋子冒着大雨满世界找她。等爸爸终于找到了可怜兮兮、饥寒交迫的她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的时候,她才发现爸爸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 当晚,她在自己的小卧室里听到爸爸和母亲在吵架,很多大人的话她不太能懂,但是爸爸那一句:既然诺诺来到了我们家,那就是我们的女儿。她却永远记得! 十三岁,她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初潮那次,她惊慌失措,母亲碰巧不在家。她记得,那是暑假的一天,她和邻居的小孩在院子里玩耍,肚子隐隐赤疼,突然觉得□□里一片湿润,她以为是自己尿裤子了,跑到厕所一看,淡色的内裤上,一坨鲜红,如泼墨挑花。 小小的心脏忐忑不安地跳着,她以为是自己生了什么大病,情急之下,她竟忘了爸爸正在上班,打了他的手机。她在电话里只是哭,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给爸爸说。电话那头的爸爸只说了一句,“别怕,我马上回来!” 她的眼泪还没有干,爸爸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仿若从天而降。在那样温暖关爱的眼神里,她支支吾吾地说了个大概,乔震民便明白了。 他先是给她换了干净的衣服,又给她找来谢玉梅的卫生棉,给她煮了红糖水,喂她喝下。等她躺在床上,觉得肚子不再那么疼痛的时候,爸爸又给她讲了很多关于女孩的生理常识。 十四岁,乔一卓悄悄打开了她带锁的日记本,她和弟弟起了争执,母亲一味的偏袒弟弟。是爸爸主持公道,坚持让乔一卓给她道歉,并保证以后不再乱翻她的东西。 十六岁,填大学志愿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江城大学,她想离家近点,离爸爸近点。虽然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不喜欢自己,但是她还是很爱他们的,毕竟是他们给了她一个家,让她能和别的同龄孩子一样,过正常人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