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她娘柳氏曾经明里暗里叮嘱过她好几回,待人以诚可以,但也要有个度。
她当时是干了啥来着,哦,对,她想起来了,她当时是让娘出面给那李春杏保媒来着。
后来,那李春杏的确嫁了个好人家,并且从此与她老死不相往来了。
城破之时,她被渣男随意塞进马车带走的时候才终于见了李二姑娘一眼,人家正不缓不急的被夫君扶着,登上了华丽的马车。
她还记得李二姑娘当时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条狗,嫌弃,轻蔑和无比的得意。
唯独没有半点情谊!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正端着的茶盏,好半晌后才深呼吸一口,压下了心里泛起来的强烈情绪,将茶盏往桌上轻轻一放:“请她进来。”
她倒要看看是这李二姑娘的演技好,还是她自己天生眼瞎,上一世竟识不出这只白眼狼。
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有轻缓的脚步声响起。
她抬眼看去,有一女子迎面走来,这女子生的是貌美如花,偏又娇娇弱弱,我见犹怜。
见她望去,女子立刻大眼睛忽闪两下,便落下了几滴清泪。
“千晓,你好些了没?”
瞧这声,多么的婉转动听,多么的姐妹情深。
女子快走几步,就要过来拉她的手。
苏千晓放在左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后槽牙是咬了又松,松了又咬,如此三番才压下了心头那股火气。
她不着痕迹的躲开女子伸过来的手,随手往旁边一侧:“杏儿来了啊,你坐。”
她这股做派全然不似从前,以前这李二姑娘哪回来她都是兴高采烈,热情洋溢的招呼,那真是稀罕的不得了。
显然,她的冷漠也让李春杏有些手足无措。
但李二姑娘还是很快调整过来,那伸出来的小手自然不过的去取腋下别着的帕子,小心的拭着泪,人却还是站着。
苏千晓内心冷笑一声,也不再相邀,只似不在意道:“早好了,不过是坠个湖,烧了两天就没事了。”
她坐着,李二姑娘站着,这一幕若放在从前,是断断不可能出现的。
所以,李二姑娘的眼泪简直是越擦越多了,整个肩膀也随着哭泣抖动起来:“千晓,你是在怪我一直没来看你是吗?”
说着,她停顿一下,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你也知道,我家里管的严,裴家那边又催得紧……”
说到这儿,她的声线低了下去。
苏千晓放在左腿上的手却禁不住松开了,但旋即就拇指食指齐动,在自己的左大腿上狠狠的拧了一把。
这一下她用了十成的力气,痛的整张脸都扭曲了,眼泪也一下子滚了出来。
她恨不得跑回到上一世去,给那时候拼命帮助这丫头的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她那时候为何求母亲给李春杏保媒,还不是因为李家给其定了一门亲事,但人家不满意,看不上裴家那个穷秀才。
所以呢,她就帮忙给那亲事搅黄了。
不仅如此,她还千方百计的帮李春杏另外牵线搭桥,再加她娘柳氏出面,后来果然成就了人家的好姻缘。
说起来,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她拿人家当好闺蜜,人家却拿她当工具人,用完就扔。
见她哭出来,李春杏倒着了慌,连忙唤不远处正在浇花的小月:“还不过来伺候你家小姐,做个丫鬟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的?”
小月被她唬的一愣,但看苏千晓满面是泪,赶紧扔下水壶就跑了过来,摘了自己的帕子就要给苏千晓擦眼泪。
“蠢丫头,你那帕子材质粗陋,仔细伤着你家小姐的脸。”小月的帕子还没挨着苏千晓的脸,就被李春杏再喝了一声。
她整个人哆嗦了一下,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苏千晓却一把拿过小月的帕子,在眼角抹了抹,将眼泪擦干,又把帕子放回到她手里:“多谢你,继续浇花去吧。”
小月顿时放松下来,瞥了一眼李春杏,高高兴兴的握着帕子去找刚才丢下的水壶了。
这下轮到李春杏尴尬了,她目光闪动两下,重又挤出几滴眼泪,看着苏千晓楚楚动人道:“千晓,你发生这么大的事,我却没能第一时间来看你,是我不对,你生气是应该的。”
她为自己重新找了个台阶下,苏千晓没说话,只重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这回不用人再请,李春杏就自己在桌旁坐下来,神情焦灼而又急切的看着苏千晓:“千晓,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好朋友。”
苏千晓手里捧着茶杯,唇角勾了勾,好朋友嘛,我怎么可能不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