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皎皎明月,落落光辉,在一片蝉声叫嚷中,神罚众人逐渐入睡,镇上,美人兮的掌柜摩挲着手中的红绸,喃喃自语,三千里外的大山中,重伤的少年身边出现三五人马,他们翻过少年的脸颊,将他背在背上,扫清痕迹后悄然离去。 第二日天明,陆嘉栩准点起来了,起身后,才深觉身体疲乏无力,小腿和胳膊处,隐隐有痛感传来。她拉开裤腿和袖子,却发现,白皙的皮肤上多了几道伤痕,看上去不像是被刀剑砍伤,而是擦伤。 “天呐!我这浑身上下,简直一点江湖录执笔人的特征都没有!我不会武功,爬个树都能受伤,我不会写话本,也记不下江湖录,活了十六年,我最大的爱好就是唠叨啊!”陆嘉栩在脑中过了一下,传说中的江湖录执笔人,武功超绝,为人仗义,片叶飞花皆可伤人,最喜将江湖中的传闻盘根问底写下来,流传于江湖之中。 “唉,算了算了,先不想了,等我下次见到老爹问问他,我可还有法子脱身没。”陆嘉栩捶捶自己的腰,起身洗漱,准备去后厨干活。 “今日后厨送去清湖门的饭菜少送些吧,师兄师姐们要出门呢!”后厨门外来了一个身穿湖绿色衣衫,衣襟和袖口用银线绣了山河纹路,腰间别着一把间,梳着发髻的女子。 “是,小师姐,不知清湖门的师兄师姐们是要去哪历练?”后厨掌事的厨娘问着。 “不是出门历练,昨日里,柳庄派人来信说是柳小姐昨日卯时醒了呢,但是柳庄主见她醒后似是很不开心,便让师姐们去陪陪她。大师兄担心师姐们独自路上会有意外,便一起去了。” “哦,那这样的话……” 厨娘的话还没说完,陆嘉栩便急急忙忙的站起来的插嘴打断,“小师姐,我也想跟着师兄师姐们去柳庄看看柳小姐。” “你?”小师姐闻声看向陆嘉栩,神罚每隔几年会广收一次弟子,每个弟子入门时都是一样的待遇,天赋好的,便能提前被师傅领走,天赋一般的,便只能自己去神罚的各个门下推荐,天赋不好,却又实在想留在神罚的,便只能在神罚洒扫,烧火了。 “是我啊!小师姐,虽然我只是一个烧火丫头,天赋不好,武艺更不好,但是我在后厨这两年,和顾厨娘她们学会了一手好菜啊。柳小姐大病初愈,我去了还能给她做点开口的小菜,说不准柳小姐吃下后,便好了呢?”陆嘉栩脑子里转了几转,以厨艺作为自荐的理由。 “还好今日来的是小师姐,不是二师姐,不然今日怕是又要摊上什么累活了。”陆嘉栩眼睛亮晶晶的一闪一闪的看着小师姐想着。 “这事,我也做不了主,我回去问一问师姐们,若是要你,出发前会有人来通知你的。” 小师姐走后,后厨炸开了锅,“阿栩啊,你这好好的为何突然要去看那柳小姐?你何时认识的柳小姐?” “阿栩,没看你平日里不声不响的,这个时候倒是积极出头的很啊!” “阿栩,我们在后厨从来都没学过武功,你这一路要小心啊!” …… 陆嘉栩听着眼前的厨娘和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说着,根本听不清谁说了什么,她忍不住用袖口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水,往后退了一小步。 这一小步一退,撞到了一个宽厚的胸膛上,陆嘉栩吓了一跳,急忙往前退,可是慌乱中,踩到了脚下的烧火棍,没挪开的整个人又向后倒去,重新回到了那个怀抱中。 “呵,丑人多作怪。” 陆嘉栩红着脸站稳后,回到了厨娘身边,看向抱着胳膊倚在门边说话的二师姐。 “好了,新兰,我看这丫头也不是故意的,你何必每次说话都夹枪带棒的。你们中,谁是刚刚说要和我们一起去柳庄的?” 陆嘉栩仗着身前有身躯庞大的厨娘挡着,小心的瞟着这个活在神罚神坛上的大师兄。只见他没有穿白露门规定的白衣,而是穿了一件烟青色的衣裳,袖口和衣摆处隐约可以看到绣着青竹花纹。 “阿栩,喏,就是这个丫头。”陆嘉栩身前的厨娘向旁边移开半步,做贼般小心翼翼看着大师兄的陆嘉栩就这样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即使大师兄的语气再温和,目光再温柔,陆嘉栩还是在一片哄笑中红了脸,跟着他们走了出去,直到出了后厨,才发现同行的还有两位不熟悉的师姐。 “这一路上,我们穿的都是便装,嗯,阿栩你这身打扮还需要回去换吗?” 陆嘉栩看着自己的一身灰色粗布衣裳,头上是一对红绸绑着的小辫,脚下是一双去年娘亲做的鞋子,如今边上都已经有些磨损了。 陆嘉栩看了看其他的几位师姐,发现她们都脱去了神罚门下规定的衣服,二师姐穿的也是件烟青色的衣服,与大师兄的款式颇像,只是袖口和衣摆处绣的是野鹤的花纹。凭着在承明那几天的经历,她隐约觉得这些绣纹是出自一人之手。 其他两位师姐,一位穿得是鹅黄色的新式女衣,金线绣的朵朵牡丹盛开在衣服上,头发挽成利落的发髻,却簪着明显不合适的金步摇。 另一位师姐穿着素色无花纹的衣服,头发也只是简单的挽着,虽然看穿着极为素净,但是那张脸却夺目极了。 “阿栩本就是去给柳小姐做小吃的,如今看诸位师兄师姐扮作寻常打扮,阿栩不换衣裳,扮作你们的侍女可好?” “阿栩既然不愿回去,那这样也行,只不过出门在外,还是不要露出神罚的身份才好,在外,你便直接称呼我们的名字吧。我是方九嶷,你二师姐唤作许新兰,鹅黄色衣服的师姐叫郭璐,素色衣衫的师姐是庞芹。” 方九嶷边给陆嘉栩介绍着这些人,边引着她们向门外走去。神罚山下到秦淮河畔其实并不远,骑马不用半天的功夫便能到,即使坐马车也就七八个时辰。 “今日我们先去镇子上租马车,再去柳庄。我不想诗瑶看见我灰头土脸的样子。” 几另外两位师姐都表示同意二师姐的说法,陆嘉栩什么也没说就跟着众人走到了镇上。夏日里的天气依旧热的让人跳脚,陆嘉栩一路上不停的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可是她发现那三位师兄师姐却一点都不受天气的影响。 方九嶷看陆嘉栩似是受不得热,便有意无意的让着陆嘉栩走到路边的树荫下,“再过会就到镇子了,几位师妹便在此等候吧,九嶷先去镇子上租马车,再回来接各位师妹。” 一路奔波,陆嘉栩她们一行四人终于在傍晚赶到了柳庄,柳庄的管家看到方九嶷与许新兰,极为热情的将她们引入堂中,“方少爷,许小姐,没想到昨日去信,你们今日就来了。” “柳庄主昨日在信中,语气颇为急切,诗瑶并了这么多天,昨日里才醒,怎会心情不好?” “唉,其实我们小姐这病来如山倒,庄主请了那么多名医,却都说医不好小姐。恰好有一游方道人走过,给了我们一副药,还有一个护身符,只要在护身符上滴血,让小姐随身佩戴,说是到第二日卯时,小姐便能醒来。” “这种无稽之谈,岂能信之!” “唉,当时庄主也只是着急没办法,只好按照这道人的说法试了,没想到小姐昨日卯时真的醒了!” 跟在她们身后,存在感极弱的陆嘉栩,听着方九嶷、许新兰与管家的谈话,脸色愈加凝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