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好时节,各色的花朵都已盛开,绽放出无限春意,王公贵族家的后花园更是姹紫嫣红,百花齐放。莫府的后花园里,无数花朵都已盛开,层层叠叠的花瓣,晕染出一片上好的春色景致。庭院里,一位穿着简单的女子坐在屋中,屋里门窗皆被打开,可以随时看到屋外繁花,可她并没有兴趣去欣赏这个,只是直直地看着园中的一棵参天大树,树木叶色青翠,倒是给艳色浓丽的花园增添一抹清丽之色。 这是玄国上将军莫北仑的府邸,莫北仑已去世三年,但这园里依旧生机勃勃,并无萧条之意,由此可见,莫家在莫老将军去世后,并没有走下坡路。 屋中的那位女子—莫红樱,已经坐在那里许久了,她就这样默默地坐着,脸色平静,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的身上,斑驳闪烁着光影,这样子,就像是在梦境一般。而她,也像是在沉浸在梦里一样的不愿出来。 不过这份宁静很快便被打破了,一位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笑吟吟地走进花园,对莫红樱草草行了一礼,行礼时,头上的苏簪子也跟着一晃一晃,在阳光下,看上去十分耀眼美丽。 如同她的容貌一般。 莫红樱看见是她,便扯扯嘴角:“是七纱啊,怎么今日有空到我这里来了,不是说宗室嫡女不应到这里吗?免得沾了晦气。” 名唤七纱的女子笑了,说道:“长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您与我是一父同胞的亲生姊妹,虽说您是被逐出了宗室……但也到底是我和哥哥的亲长姐,况且父亲母亲都不在了,这个家由哥哥管着,哥哥也爱护长姐,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生气的。” “是么?”红樱讪讪笑着,“我是个下人生的庶女,虽是年长,到底与你出身不一样,且你出生时我便已逐出宗室,我们俩倒也没什么亲的。说罢,今日来,有什么事” 红樱素来不喜与人绕弯子,有什么事她也就直接说出去,因为绕弯子很麻烦,她天生讨厌麻烦。 于是她便直接打断七纱的那些明面话,直接问她有什么事。 七纱见她这样,也便不再说废话,她笑吟吟道:“今日,我是来给长姐贺喜的。父亲的三年守丧已满,南郡王府的人已经上门提亲。姐姐不久就要嫁给世子做世子妃了。” “什么?!”红樱觉得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哎呀,长姐不必这么吃惊,这个婚约是父亲和南郡王早就定下的,指腹为婚,在遗嘱里父亲第一件事就是交代了这个,守丧期一过,长姐你就要嫁到郡王府去。” 红樱目瞪口呆,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要已经被许配给他人了呢! 难道这就是父亲所说的好去处 红樱回想起父亲临死前的那一晚,她跪在那里,请求守丧期满以后离开,莫北仑答应了,还说会给自己找一个好的去处,结果…… 结果就是要嫁人! 还是嫁给南郡王世子 那个大龄剩男 红樱在心里哀嚎,果然是不该信父亲的!早知道就该在三年前逃出去! 红樱皱着眉头,七纱看着她,有些幸灾乐祸,她笑着说:“那位南郡王府世子啊,听说以前是全阳城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整天寻欢作乐,六年前因为抢一个花魁斗殴伤了头部昏迷了三年,三年后醒了过来,虽说比以前收敛了点,但到现在没人敢把女儿嫁给他。不过长姐不用担心,南郡王世子虽然顽劣了点,但我相信有长姐这样的妻子在身旁,那个世子必会改的。” 看着七纱幸灾乐祸的样子,红樱微微一笑:“父亲的决定倒也好,把我嫁给登徒子,再让你嫁个草莽武夫,咱们姊妹两个,可就是全阳城最出名的人了呢。” “你!”七纱有些气恼,“长姐不必这么牙尖嘴利,南郡王府可是皇亲国戚,想必规矩定是极多的,长姐说话如此尖酸刻薄,怕是要让南郡王府的人看笑话,说我们莫府的女子不知尊卑,可就丢了莫家的脸面!” 红樱冷笑:“我是被逐出宗室的庶女,丢不丢脸都已与莫家嫡系无关,倒是你,不在自己院中好好读书做女工,却来我这里挑事,怕是这样你以后嫁人,就要遭人耻笑,这可就是真的丢莫家的脸面了。” “莫红樱!”七纱变了脸色,“我看你是长姐才好言好语的与你说话,你不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红樱转过头,“得寸进尺的人是你吧,有什么事不好做非得来我这找我的不痛快,见我这三年不说话就真当我是哑巴吗?如你所言我是你的长姐,对长姐说话就这么不知礼数?!” “莫红樱你!”七纱气的扬起手就要给她一耳光,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她回头,看见一个男子站在她身后,面色温和。但手上的力气却一丝不减,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她脸色白了白:“哥哥!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莫七纱的哥哥,莫家现任家主,莫七决。 “长姐说的没错,与其在这里找长姐的不是,不如回屋去读书女工,免得出嫁丢了莫家的脸。”莫七决放下她的手,“还不快去。” 七纱看着七决,虽然这个长兄平日里笑眯眯地对她十分宠爱,可一旦他做了决定就无法改变,任谁都不行。 七纱愤愤地跺了一下脚,转身便走出了院子。 “长姐近日可安好?”七决见七纱离开,便行礼请安。 “不安好,倘若七纱不说,是不是等南郡王的花轿来了你才和我说这个婚约?”红樱直直地盯着七决,眼神冰冷,甚至透着一股杀意。 她穿着素白色的衣裳,发髻未束,只简单扎了一根红色的发带,让旁人一看,只不过就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可是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子,此时眼里却迸发出骇人的杀意,让人觉得脊背发凉,不敢迈出一步。 就像是坠入了无边的深渊,被地狱里的修罗凝视一般,让人直冒冷汗。 七决看着她,面色却如常,仿佛已经看惯了她这种骇人的眼神,他行礼道:“长姐莫要生气,这件事对长姐和我来说都太过突然,我想如果长姐知道的话肯定一时接受不了,不如等一段时间再给长姐说,谁知道七纱这么沉不住气。是七决的错,七决在这给你赔不是。” 看七决语气谦和,红樱脸色也缓和了,她看着他问:“遗嘱上……真的是这么说的吗……你有没有动手脚?” “父亲叮嘱我遗嘱三年守丧后才能打开,遗嘱也是一直放在父亲的密室,长姐若不信,可以亲自查看,父亲的笔迹,我是模仿不来的。” 他看着红樱,眼里波澜不惊,心里却苦涩不已。 到现在,长姐还是不信任他。 不对,她从来就没有信任过自己。 “也是。”红樱点点头,“到头来,父亲还是不放心我,亏我这么信任他。老老实实守了三年丧……” 她看着那棵树,缓缓说道:“真是可惜,今年,就看不到合欢树开花的样子了……” 接着转身走进内室:“身为莫家家主,你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做吧?” “确实,长姐出嫁,做家主的不该闲着。”七决转身,“七决告退。” 过了几日,官媒人送来彩礼与喜帖。彩礼丰厚,是普通官家女子的两倍还多,七纱在旁有些嫉妒,便阴阳怪气说道:“世子对长姐还真是情意深,彩礼都比旁人多,不过也难怪,除了长姐,能看上世子的,真是不多了,” 不理会七纱的讥讽,红樱问官媒人:“南郡王府有心了,只不过这彩礼送太多会不会让别人多嘴说我们莫家跋扈骄横……” “红樱小姐不用担心,”官媒人解释道,“南郡王府本就是皇亲国戚,莫家又是世家大族,两家门当户对,本就应该隆重些,所以郡王妃特意吩咐彩礼要厚重一点,这样才能突出两家的礼节,也便能堵住众人的嘴。” 红樱看着官媒人,笑道:“有劳官媒人辛苦。彩礼丰厚,红樱感激不尽,请代我向郡王府致谢。” 官媒人点点头:“红樱小姐的话我自会送到,虽说红樱小姐是庶出,但郡王妃希望红樱小姐不要在意,虽是庶出,但嫁到南郡王府,就是郡王府的世子妃,望红樱小姐不要担忧。这其实也是彩礼丰厚的一个目的。” “郡王妃有心了,”不管这句话是不是郡王妃亲口所言,红樱都十分感激,这样的礼节,表明南郡王府还是很期待她这个未过门的媳妇的。 当然,也不排除为让他们那个纨绔儿子娶到老婆的打算…… 七纱看着彩礼,有些生气,也有些嫉妒,明明只是一个被逐出宗门的女儿,却要收下这样的彩礼,看起来南郡王府是很重视这门亲事,但又转念想起那个不着调的世子,心里不禁又舒服了许多。待官媒人说完话,她笑着说:“看来姐姐是摊上了好的亲事啊,有南郡王府撑腰,就算是世子再怎么顽劣也不怕了呢。” 红樱撇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把一副金蝴蝶头面拿出来:“确实,这样贵重的头面,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呢,不过姐姐我不喜华贵,这副头面也用不到,不如……”她笑吟吟地拿起来,七纱见状,笑道:“真是谢谢姐姐了。” 红樱转手把头面中的一把小金梳子给她,“哎呀,虽然我不用这副,可也早晚有用得到的时候,不过这把梳子倒没用,留给你吧。” 七纱面色愠怒,但碍于官媒人在场,没有发作,只好尴尬地收了起来。 送走了官媒人,接下来几天便是定下良辰吉日,预备嫁妆与嫁衣,七决把这些都办的妥当之后,红樱便要出阁了。 出阁那天,红樱坐在梳妆台前,让喜婆把凤冠戴在头上,珍珠做的帘子遮住红樱的脸,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真重……”红樱无奈的掀起珠帘看自己的脸,为自己打扮的喜婆笑道:“女儿家出嫁只这一次,小姐就忍着吧。况且凤冠霞帔越重,越说明家族显赫重视小姐,这样小姐在夫家也可以轻松点。” “明白了……”红樱深感疲惫,想着熬过这一天一夜,见过那位有名的纨绔世子就逃出去,也就作罢忍着那重的可以的凤冠。 没错,她就是要逃出去,过去的三年她被父亲坑了待在莫府,如今还要她一辈子待在另一个笼子里,这可不是她莫红樱想干的。 就算遗臭万年,也比在院子里和一个不爱自己品行还差到家的人相守要强得多。 她这样想着,握着匕首的手更加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