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却对赤炎的存在不置一语,他身下的马儿喷吐着鼻息,不时发出一声嘶鸣,仿佛主人一声令下,它就会飞奔而出。
又是一阵沉默,李真忽地轻笑出声,率先开口道:“我知道与碧离堂堂主比起来,皇叔应是更不欢迎我一些。
可毕竟血浓于水,皇叔的冷漠,真的是让我这个侄儿很是难过。”
他的语气淡淡,没多大起伏,听起来平静得让人摸不清感情。
“什么皇叔,我是龙默,与李氏皇族无甚干系。”
龙默直接否认。
与一国太子对话,他没用尊称,也没用相应的自称。
“我不欢迎你,但也不欢迎她。”
龙默给了李真一个正眼,说出的话却是让林绯云一愣。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一次次撇清他与她之间的关系。
呵,本就不该再抱着任何一点期待的。
“龙默。”李真轻轻念了一声。
说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只是他嘴角的笑逐渐染上了几分嘲讽,原本风轻云淡的双眸竟也生出几分戾气。
“皇叔替别人活着,应该与过去断的彻底些。”
他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林绯云,霎时间眼中杀意毕现,丝毫没有隐藏之意。
林绯云对于上一双冷意十足的眼,当下也毫无畏惧地瞪了回去,“我以为如太子这般的人物当是君子,没成想也用这种跟踪人的手段。”
我不是跟踪了她,怕是他带的这些兵也不会全数平安到此。
“君子?”
李真嗤笑一声,“帝王之家何来君子,你以为你心心念念的这个男人他就是君子了?”
要说尔虞我诈,恐怕没有一处可比皇家,君子若是在那处久了,恐会变得笑着杀了人还要慢慢欣赏。
人前君子,人后豺狼。
眼角瞥见嘴角紧抿的龙默,他笑得更加讽刺。
“我的皇叔,湘南安王殿下,他手下亡魂无数,战场之上雷霆手段,凭一己之力便可安定战乱,可是相当的……嗜杀冷血!”
他仰着头,像是诉说家常一样缓缓而谈。
一语毕,他又微微低头审视般地盯着皱起眉头的林绯云,片刻后又说:“像他这样都是君子,本宫只是稍稍利用了一下林堂主而已,如何就做不得君子了?”
他用了自称,语气也变得令人胆寒。
林绯云不咸不淡地笑笑,眼中不含笑意,默默地与李真对峙。
安静了几息,忽而听见有人高声说话。
“林广那狗贼鱼肉百姓,判投敌军,坑告了我们几万兄弟,如此般罪大恶极的祸首,他是死有余辜。当初殿下私放了你这……”
“住口!”不待那人喊完,李真厉声呵道。
李真治军有度,但在人前向来不会对下面的人太过严苛。
此时他敛了随意,面上一片寒意,可见那土兵的话真的是让他动了气。
龙默一直没有多说话,听到那士兵的话后眼中一闪而过几分厉色,同时下意识看向林绯云。
林绯云本是官家千金,她的父亲林广少时及第,进入庙堂后一步步地坐上了丞相的位置。
而林广向来最是克己奉公、两袖清风的,他的才干亦是让他成了各国的眼中钉。
就是这样一个人,有一天却突然成了判国的罪人。
罪人?
林绯云冷笑,眼中怒意顿起,血丝渐渐布满眼角,“我就说他不该对湘南皇室遇忠,可他总是念着先皇的知遇之恩而一再向皇室妥协。
罪人?若是一个花甲之年还被派去督战的父亲是罪人,若是一个为皇室呕心沥血几十载的老臣是罪人,那我林绯云的确是无话可说!”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不是男儿身,怪自己爱上了不能爱的人!
是不能,也是不该。
李真黑着一张脸,骑在马上抓紧了手中的僵绳。
许久沉默之后,龙默转身不敢再看林绯云那张带着恨意与倔强的脸。
她恨皇室,而他亦是其中的一员。
她不理解她的父亲,所以倔强着放不下仇怨。
放不下?龙默心头若涩,眼中的光点在不断盘桓。
这样的仇怨,又有几人能放下?
一片沉默之中,箭矢划破空气,带着杀意呼啸而来。
没人料到此时有人会动手,李真听到破空之声时不及多想,微微侧身躲避时那支箭自他腰际错过,直逼远处的林绯云而去。
好利的箭,好准的谋算。
一箭,可是算计了两个人。
想未罢,李真在马上直起身子大喊一声,同时拔出一支箭搭上弓去。
“谁放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