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梦之见她突然正色起来,不由一愣,不解的道:“是啊,我现在吃的、住的、用的都是我写字得来的,我不写字又怎么能行呢?” 毋宝晴却直道:“大考在即,切忌分心,以你现在的状态,能行吗?” 庄梦之一愣,随即黯然,却强笑道:“不过是一场考试罢了,庄某自信还能考的过去!” “可倘若你考不过呢?再等三年?让你的叔父叔母再养你三年?”毋宝晴道。 庄梦之不由愣住,默然。 毋宝晴只得叹了一口气,道:“这样吧,明天叫小丫拿二十两银子过来,你就不用再整天出去写字了!” 庄梦之不由大吃了一惊,叫道:“姑娘,这如何使得?” “庄公子,你记住,我这不是为了你,我这是为了大蜀的江山和黎民百姓,我不想一个人才因为为了衣食忙碌而错失了这一次大好的机会,你这次要是得不了一甲的第一名,就别来见我!”毋宝晴道。 一句已不须多言,千言万语庄梦之心里已经明白,不由感动的一礼道:“姑娘大恩,梦之今生不敢相忘!” 毋宝晴却后退一步,不受他礼道:“如今李赵两党争的厉害,国家正需要栋梁之才,你要好自为之!”却又道:“至于你这些天吃的住的用的,你不用担心,我会叫小丫一一送来,你现在的任务便是攻读,明白吗?” “什么?我?”小丫不由吃了一惊,立即叫了出来。 “怎么?”毋宝晴不由道。 “哦,没有什么!”小丫连忙道,心中却道:“倒霉,怎么又是我!小姐,你看好了这个书呆子,可他太迂腐了,我都不想和他多说话,你还什么也总叫我去做,唉,我好可怜!” “姑娘如此厚爱,梦之唯有金榜题名,方能不辜负姑娘的知遇之恩!”庄梦之不由大是感动,一礼到底。 毋宝晴连忙扶他起来,道:“公子不必多礼,快快起来,不管为国为民,这也是宝晴应尽的本分,宝晴告辞,公子保重!” “梦之恭送姑娘!”庄梦之长身而起,凛然透出一股浩大的气势。 “好,我要的就是这种豪气!”毋宝晴心中暗暗的道,点点头和小丫出门,却见庄梦之不卑不亢,送到门口反倒不再往前送了,心中不由更是敬佩。 路上,小丫急急的叫道:“小姐,你真的要把那个书呆子给养起来呀?” “什么养起来,是资助!”毋宝晴气道。 “可即便是资助,也不用一天三顿饭也要给他送吧?”小丫急叫道。 “怎么了,委屈了是吧,可你想象他们那些男人又有几个是会做出不错的饭菜来的?”毋宝晴笑道。 “唉,这倒也是,可那是你的心上人,你是我的小姐,我一天三次的跑,又要服侍你,还要服侍他,我可忙不过来!我要累坏了,你可是要赔的!”小丫认命却又不无诙谐的道。 “去你的,小丫,就是知道嘴贫,我只是叫你一天送三次饭给他,又没叫你干别的,你哪来得这么罗嗦!”毋宝晴笑道,却又道:“哎,小丫,在里面的时候我不好问,庄公子身上的伤是谁打的,他怎么伤成那样儿?” 小丫自然知道是谁打的,却支支吾吾的道:“咳……小姐,我只管跟他到这里来就回去了。我怎么知道?” 毋宝晴不由摇摇头奇怪的道:“这可就奇了,庄公子初来成都,人不生地不熟的,他本身又不是那种爱惹事生非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跟人打架呢,这可真是奇怪了!” 毋宝晴在那里百思不解,小丫却在那里暗暗好笑,心道:“真没想到方公子和石公子那一场架竟治好了那书呆子的疯病,只是这事是万万不能和小姐说的,否则,小姐要是知道我当时见死不救的话,那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想着不由呵呵而乐。 却说两人回到中丞府,夜色已深,毋宝晴却见毋宝箱的噙香楼上还亮着灯,不由笑道:“咦,这么晚了,二妹还在做什么,咱们上去瞧瞧去!”说着,两个人也先不回自知楼,直接向噙香楼上走来。 菁儿已经在楼下睡着,两个人也不叫醒她,轻手轻脚的向楼上走来。 毋宝箱正歪在床上看那本《莺莺传》,房门突然一下子开了,毋宝晴进来笑道:“三妹,在做什么呢,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二姐?!”毋宝箱一见是毋宝晴,不由大惊失色,藏之不及,连忙将书塞到了被子里。 毋宝晴见毋宝箱的神色有些慌张,不由笑道:“三妹,在看什么书呢,拿出来我瞧瞧!” “没,没什么,不过是什么《大学》、《中庸》之类,我一时睡不着了,随便翻翻看看,哎,二姐,你怎么来了,菁儿呢,这丫头,她不是睡在外面吗?你们上来也不说一声,我叫她给你们倒茶去!”毋宝箱道。 “不用了,我们也是刚从外面回来,见你房里还亮着灯,所以顺便上来看看,也就没有叫她,我们马上也回去,你就不用在叫她了,这小丫头天天给你跑上跑下的,也累坏了!”毋宝晴道。 “那我送你们!”毋宝箱道,说着下床,却扑通一声带出一本书来。 书掉在地上,封面朝上,《莺莺传》三个字赫然,毋宝箱没有想到会这样,要捡已经是来不及,不由愣住。 毋宝晴也是一愣,却随即一笑,将那本书拣了起来一翻笑道:“《莺莺传》唐元稹撰。原题《传奇》,《异闻集》载此篇,还保存原题。《太平广记》收录时改作《莺莺传》,沿用至今。又因传中有赋《会真诗》的内容,俗亦称《会真记》。写的是张生与崔莺莺恋爱,后来又将她遗弃的故事。好书呀,三妹,怪不得这几天都不见你到哪里去,原来是躲在家里看这个呀,老实交代,说,这书是哪里来的?” 毋宝箱现在心中这个懊悔呀,真恨不的狠狠给自己两拳头,还是强陪着笑尴尬的道:“二……二姐,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可……可不可以先把书还给我呀?” 毋宝晴却淡淡一笑,随手便将书递了过来笑道:“三妹,其实呢,这些书也算不了什么,男女相悦,天经地义,诗词歌赋自古有之,这又算得了什么?只是盛唐已过,当今世事纷乱,这些事情倒显得开始过于拘谨了!其实我倒想,人活在世上,若真能爱我所爱,做我所做,那才是一种真正的快意,才真正的不虚此生!” 毋宝箱没有想到毋宝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高兴的道:“二姐,没想到你竟和我想的一样。这样我就不怕你到处乱说了,你说还会有谁,自然是方落雁那人了!” 毋宝晴不由也笑:“我猜也是他,除非是他,又有谁会别出心裁弄这些东西来讨女孩子的欢心!再说了,他这样的人,不会只送一本两本的来吧?” “是啊,他送我好多好多呢!”毋宝箱说着,又弯腰从床底包了一大抱出来放在桌子上。 小丫首先傻了眼儿,毋宝晴也不由吓了一跳,道:“三……三妹,这些都是他送来的?” “是呀!”毋宝箱笑道:“这些天他也总不在家里,一是为了避免大姐总是去骚扰,二是陪石公子散散心,他逛街没事的时候就给我弄些奇怪的玩意儿过来,说不要让我闷着!” “可这也不用弄这么多来,把人都要给压死了!”毋宝晴笑道。 “那也没有什么不好呀,反正我觉的总比那些什么金呀银呀花呀粉的要好,那些东西,一个字,俗!”毋宝箱却又翻开了那一大摞书,眉开眼笑的道。 “那也不错,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他送这些东西,自然对你胃口了,可这个方落雁哪,唉!”毋宝晴不由又长叹了一口气。 “二姐,你叹什么气啊?”毋宝箱不由问道。 “我只是在想,他这么聪明的脑袋,怎么就不干点儿正事,整天只在这些上混闹!”毋宝晴叹道。 “呵呵,我也说过他,可他说别人的是先立业再成家,他却是要先成家再立业,我现在就是他的正事,什么都比不上现在让我开心更重要了,更何况他现在还没有玩够呢,要我再宽限他一些时日!”毋宝箱笑道。 “看看,这个方落雁,我说吧,只怕前面一句是假的,后面一句才是真的,他这人的就是贪玩,耐性也很小,你还让着他,将来如何是好?”毋宝晴道。“好嘛。好嘛,二姐,就再让他玩上半年,他要求的时间又不算太多,更何况他刚来成都,还没有新鲜够现在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等他新鲜够了,事情处理完了,他自然就有耐性坐下来了的嘛!”毋宝箱替方落雁求道。 “好吧,你处处都替他说话,我作为一个外人,又能说些什么,只是你自己可要有分寸,别让他浪荡惯了!”毋宝晴道。 “我知道了,方公子他不是那样的人!”毋宝箱笑道。 “那可不好说,成都比不的别的地方,繁华的多了,声色犬马花花绿绿的地方也多的很,他那人又是个花眼儿,你可别叫他学坏了!”毋宝晴打击她道。“他敢?他要是敢到那些地方去,我就把他的腿来打折了!”毋宝箱立即叫道。 “呵呵,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他以后的日子要不好过了!”毋宝晴不由看着毋宝箱的样子发笑。 “他那样的性子,他要好过,我就肯定不好过了,这不明摆着的嘛!”毋宝箱道。 “你倒明白!方落雁找上了你,简直是自讨苦吃。”毋宝晴不由眉开眼笑的道。 “唉,这叫周俞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没有办法的事!”毋宝箱也装做无可奈何的道。 “你别给我装哈哈!”毋宝晴笑道,却又道:“对了,这几天没看见你们出去,也没见方落雁那边来人,这些书他是怎么送进来的?我怎么不知道,飞进来的?” 毋宝箱却朝着毋宝晴眨眨眼睛笑道:“是呀,飞进来的!” 毋宝晴却站起来就要走,骂道:“死丫头,你不说就算了,我还求你不成?我也要回去睡觉了,只是那些书你不要全看,只看几本也就罢了,一是大抵如此,二是长时间在灯下看书很伤眼睛的,你好自为之,我走了!” “好了,好了,好二姐,别人不能说,你还不能说吗?来。坐!”毋宝箱说着,将毋宝晴又拉了回来笑道:“二姐,你看见咱们家那个后门了吗?方公子每天晚上就是叫方安把要交给我的东西放在那里,我只叫菁儿按时间取出来就罢了,有时候一些重要的信息也是那样留下的,所以这些天我虽然不出去,但他在做什么我都知道!”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神不知鬼不觉,只是千万不要让你大姐知道,要不然以她那脾气闹起来,又是全家不得安宁!”毋宝晴不由也笑道。 毋宝箱不由嘻嘻笑道:“怎么能让她知道,这些天她只叫簪儿看住了大门,自以为万无一失了,可又有什么用?” 毋宝晴略一沉吟,突然问毋宝箱道:“哎,三妹,你看簪儿这个人怎么样?” 毋宝箱不由一愣,道:“你怎么突然问起她来?”却还是认真的道:“簪儿的模样倒也乖巧,办事也很简洁利落,只是就我平时观察,那小丫头年纪虽小,但绝对不简单,很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是咱们府里城府最深,心计最多的人,把她长久放在大姐身边,只怕不是好事!” 毋宝晴点点头道:“你的看法跟我差不多,当初专门把小雨放在大姐身边,就是看好了小雨办事稳重而且人品好,有她在大姐当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可这几天不知道小雨总搞什么,时不时就不见了人影,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弄的现在大姐和簪儿的距离越来越近,这不是好现象,看来我还是得找时间去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毋宝箱也点点头道:“可这也不是治本的办法,最根本的是可以把她从大姐身边调开,不要让她带坏了大姐!” “这倒也是!”毋宝晴道:“这样吧,我找个时间跟大姐说说把簪儿要过来,放在我身边,有我和小丫在,不怕她兴起什么风,掀起什么浪来!” “这样最好,”毋宝箱道,却又笑道:“二姐,你们今天上午上街了?” “怎么了?”毋宝晴不由问道。 “今天方公子和石青玉来跟我邀功,说你今天遇一个十分狂傲的人,对你十分无礼,你不好跟他一般见识,他们已经代你狠狠的教训过他了!”毋宝箱笑道。 “什么?是方落雁和石青玉?”毋宝晴不由吃惊的道。 “怎么?”毋宝箱看见毋宝晴吃惊的样子,并不知道实情,连忙问道。 “坏了!”小丫一听,就知道要糟,连忙转身就要出去,却已听得身后毋宝晴气愤的叫道:“小丫,你给我站住!” 上午,中丞府,翰墨楼,毋宝瑶正在喂雀儿,簪儿突然跑了进来道:“小姐,小姐,三小姐和二小姐又出去了!” 毋宝瑶不由一愣,道:“宝晴和宝箱,她们怎么又在一起了?”却又笑道:“没事儿,她们在一起,铁定不是去找方公子的,不用理她们!”说着又继续喂她的雀儿。 簪儿却凑上前来讨好的道:“可,小姐,这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毋宝瑶一想也是,转身叫小雨道:“小雨,小雨!” 叫了两声不见答应,不由奇道:“咦,小雨这丫头,这几天是怎么回事儿,这么早又到哪里去了?不管她了,簪儿你就先跟着我吧!” “是,小姐!”簪儿高兴万分,立即紧紧跟在毋宝瑶身后。 锦江西畔,悉种杨柳,丝丝垂绦,蘸波生韵。春江之畔,杨柳之下,顾沅正与小雨并肩而行,顾沅道:“雨儿,这景色好不好看呢?” 小雨不由笑道:“人人都说江南风景独特,但我们长伴锦江风景,想那江南也不过如此吧?” 顾沅也笑,却道:“小雨,我什么时候见你们家小姐呀?” 小雨不由一愣,问道:“顾公子,你见她做什么?我们小姐的脾气,很少有几个人能跟她说上话,只怕你见了她要生气的!” 顾沅却笑道:“可我不见你们小姐,怎么向她要人哪?” “什么?你要向她要我?”小雨不由红了脸,还是吃惊的道。 “我要是不把你要过来,你不觉得这样很麻烦吗?”顾沅说笑道,又笑道:“怎么,雨儿,你难道还不乐意吗?” “唉,我不是不乐意。”小雨叹了一口气道:“且不说你与我们中丞府相交并不深,你如何直接向她开口?再说了,大小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这些年来我服侍她惯了,现在我若离开,只怕她会很不适应!” 顾沅点点头,却又笑道:“她可能会不适应,但你总有离开她的时候,难道还要服侍她一辈子不成?” 小雨不由叹了一口气道:“我自然是不能服侍她一辈子,可是,你是堂堂的名门之后,我却只是一个服侍人的丫头,身份卑微,却也还不知道你爹肯不肯接受我呢!” 顾沅连忙拉着小雨的手道:“雨儿,你放心,我爹虽然有时候也固执,但只要我们相亲相爱,我相信一定会打动他的!” “顾公子!”小雨不由抬起头来看着顾沅,顾沅也看着她,两个人久久的凝视。 第二天,小丫送饭是送来了,不过不是她一个人,而是好几个人,是知味楼的伙计,好几个人连桌子都拉来了,就在屋子里摆了满满一大桌子,惊的庄梦之合不拢嘴,连连的道:“怎么这么多,怎么这么多?我一个人怎么吃的了,就好似咱们两个也吃不了啊!” 昨天晚上被毋宝晴一顿骂,小丫正对庄梦之很有成见,没好心情,一听不由道:“哪个跟你一起吃?” 庄梦之更吃了一惊,心痛的道:“啊?我一个人吃?那我就更吃不了了,太浪费了,太浪费了!” 小丫不由气道:“你一个人吃?你想的美,这里待会儿要请客的,我们家小姐都没有这么浪费过!” “请客?请谁?我在这里没有另外的亲戚朋友呀!”庄梦之奇道。小丫却不甩他,只管指挥道:“哎,这个放那儿,再搬几个凳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