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沉却没有说话。
他侧起耳朵,忽然就朝凤鸣笙笑了一下,熄了烛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出口的声音在黑暗中依稀带点笑意:“有人来了。”
“是我的人。”可他接着说,“阿音,别让他有机会看到你的脸,蒙上面纱,或是背对着我。”
凤鸣笙会意,捂住嘴咳嗽了几声,让钟五钟六放来人进来,然后环视了一圈,却没找到面纱,刚准备走到燕云沉身后背对着他,眼前就出现了一把折扇。
折扇是木制的,摸起来很是粗糙,像是原本就放置在屋内的。
凤鸣笙打开折扇挡住脸,在燕云沉身旁坐了下来。
很快就听到了声音。
是很轻的,像是风吹过的声音。
大门被推开一条缝,有一闪而过的月光进入,又被很快关在门外。
即使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凤鸣笙也只能看见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人影,却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那人的头始终低着,只沿着燕云沉的方向走了几步,就在离他约摸丈余远的位置跪了下来。
“见过公子。”
那人的声音很轻,轻到在这样安静的空间里,凤鸣笙都要集中精神才能听清。
燕云沉只是沉默。
那人等了一会,便继续回道:“公子,一切皆按计划进行。孙乾受伤,但性命无碍,红雀正秘密护送他进京。”
“嗯。”
燕云沉终于轻轻应了一声,是凤鸣笙从未听过的语气,只一个简单的语气词,那样漫不经心,却又那样冰冷而高高在上。
那人忽然双手前伸,上身和他的手一起倾倒下来,整个人几乎是匍匐在地。
“公子。”他开口,略略加重了声音,不再是先前没有情绪的语气,而带着隐藏起来的担忧和祈求,“听说公子欲前往贺阳,但贺阳一地连日暴雨,刚接到消息,阳江已于今早决堤,如今已水淹三镇,而官军和山匪仍在对峙。”
“如今贺阳情势危急,极有可能爆发疫情。”那人恳求道,“公子,请三思。”
凤鸣笙转头看向燕云沉。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得见他冰冷漠然的声音:“我知道。”
那人没再说话,沉默了一会后,就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蜡烛被重新点燃的那一刻,燕云沉的眉眼仍带着冰冷,却是转瞬就换成了常见的清朗的笑。
他吹熄点燃蜡烛的火折子,站起身,垂头看向凤鸣笙,笑道:“阿音,很晚了,早些休息。”
“云沉。”
凤鸣笙抬头凝视着他往外走的背影,头一次生出了想要探究他身份的心思,开口的声音却很是艰涩,“你……是谁?”
你想做什么?那人所说的计划,指的是什么?
而你所谓的,父亲不愿也不能,又指的是什么?
燕云沉一顿,却没有转身,而是伸手往上指了指:“你看过天上的星星吧?”
“能被看到的只有一小部分,每一颗绚烂的星星背后,都隐藏着一颗因它而生的晦暗不起眼的星星。”
凤鸣笙心中大震,轻声呢喃道:“我是为你而生的那颗星星。”
和她的呢喃同时响起的,是燕云沉清朗的声音。
“阿音。”他的声音平淡的像是诉说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我是因你而生的那颗星。”
凤鸣笙再无法说出话来。
感动而酸涩的情绪瞬间涌上喉头,连眼睛都带上湿意,她紧紧的盯着燕云沉离去的身影,直到什么都看不见时才有些颓然的抬头上仰,愣愣的看着被瓦片改成的屋顶,好似能透过这密实的瓦片看到天上的那片星。
也能看到他所说的那颗,藏在那璀璨绚烂的星星身后,只为它而生的,那颗晦暗而不起眼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