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还真对弦泠兮回以温和的笑,他知道她眼里的关心是真的,同时他也看见了非常君一闪而过的不自在。 “放心,一切都交给素某吧。”素还真接过事情的重担,还未复原的身体加上繁杂的局势,让他觉得有些疲惫,但他仍旧提着精神,安慰弦泠兮。 “素贤人真不愧是正道栋梁,如此精神实在是让非常君钦佩。”非常君表情严肃起来,他看着素还真,好像真的是被他的行为所感染。 倒是炎熇兵燹不合群的冷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素还真,安原虫修复身体还需要一段时间,你贸然起身,会使伤势痊愈的更加缓慢,这里有吾,非常君和炎熇兵燹,你就放心吧。” 素还真摇了摇头,披头散发的素还真给人的感觉更接近凡人。或许是平时总是成竹在胸,让人信赖,一旦受了伤表现得脆弱,弦泠兮才会觉得他也是肉体凡胎,也会受伤生病。 只听他执意说道:“此事因素某而起,素某又怎么能够躲在姑娘的身后,让姑娘替吾挡灾。”说完,估计是担心弦泠兮依旧不同意,他还来了个玩笑:“放心,素某可是惜命之人啊。” “这……”弦泠兮犹豫不决的看向非常君,非常君微微的点头表示同意,弦泠兮也就选择相信素还真的能为了。 见到素还真出来,罗喉倒不是选择直接用武力拿下,刚才和弦泠兮一战让他意识到面前这个女人强到古怪,以人类的身躯,不可能承载如此强大的力量,她就像是这个世界的例外,让人想不透。 当年回忆的幻影和面前的女子交叠,罗喉似是感慨的来了一句:“沧海桑田,容颜不改,当年倒是吾看走了眼。” 素还真不知道弦泠兮和罗喉认识,他选择站出来是因为他要自己掌握事情的主动权,哪怕现在的他身处劣势。 “武君来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杀掉素某吧?”素还真虽然用的是问句,语气却是如此的肯定。 “何以见得?”罗喉眉目深沉,让人猜不透他此刻在想着什么,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的身上已经没有杀气了。 素还真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如果武君真的想杀素某,素某恐怕也无能力活着来到浮华梦阁。” “你妄自菲薄了,武者与智者,不同的角色,要有不同的待遇,吾很期待你在这种局势下的反扑。” 等等,她没听错吧?听到罗喉和素还真这段莫名其妙的对话,弦泠兮突然觉得自己跟不上他们的脑回路。 敌人,不应该是至死方休么?她怎么听到了惺惺相惜的意思在里面。 “哈,承蒙武君看得起,既然如此,素某又怎么能让武君失望呢?”素还真的病容下是难以遮掩的锐利,他目光坚定,像是告诫罗喉,又像是在为自己宣誓:“只要素某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苦境的土地就没有妖魔鬼怪可以染指。” 罗喉并不在乎素还真那几乎算是挑衅的言语了,他只是看向一脸茫然的弦泠兮,突然问出了一个哲学的问题:“你们认为,智者的价值在哪里?” 见罗喉看向他,非常君眼神一闪,随即淡定的说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智者的价值在博弈里。” 素还真发现了罗喉这个问题下的寂寥,他微微皱眉,给出了与非常君截然不同的答案:“个人的价值位于众生的价值之下,智者的价值不在于别人的承认,至少素某觉得,做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非常君听了素还真的答案,眨眼用长长的眼睫毛掩饰住自己眼底的不悦,继而扯起笑容作揖赞美道:“素贤人这一番话,倒是显得吾执着了。走在自己所认定的道路上,但求无愧于心,纵使毁誉参半,仍敢不悔前行。素贤人这一路上就是这么走来,才会看的如此通透吧。” 素还真则是客客气气的回应道:“是前辈赞谬了。” 坐在桌子上的炎熇兵燹算不上智者,躺在榻上的弦泠兮更算不上智者,所以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倒是罗喉想听她的答案,点出她的名字又问了一遍:“弦泠兮,你觉得呢?智者的价值在哪里?” “嗯?”弦泠兮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回答这个问题,她还在思考素还真说的话,听见罗喉问她,她摊了摊手道:“智者的价值?这种问题你问素还真,问寂寞侯还差不多,问吾做什么?吾并不工于心计。” 如果说小聪明,弦泠兮还是有的,但是那种纵横捭阖的大智慧,与她无缘。 罗喉对弦泠兮还是颇有好感的,天底下能和他交手的女子屈指可数,他欣赏有实力的女人,便几乎算是认可的说道:“吾想听你的答案。” “如此……嗯,吾认为,智者的价值在危难的时候最能体现,比如打仗的时候以少胜多,出奇制胜,又或者败亡之时,扭转死亡的局面。” 说来说去,弦泠兮也只能说出这种最普通的答案。她其实读过不少圣贤书,在儒门天下查资料的那一次,她了解了不少这个世界的文学经典。可是说到底,书上的还是书上的,她可以倒背如流,却无法理解里面的一些道理。 罗喉也没说他们这些答案好与不好,这个世界上很多问题的答案都没有对错。复活后的这些天,罗喉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些背叛的面孔。为什么曾经的敬仰会变成怨恨?为什么和平降临人们不在需要英雄? 如果和平腐蚀忠诚,那个就让战争成就英雄。 这次,他来当坏人。 “对了,刚才的对战还没有结局,武君还要再战么?”弦泠兮握紧鞭子,扬首指着罗喉。 罗喉看她意气风发的目光,当他看见她用水袖轻轻一挡就化解了他的招式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弦泠兮的实力了。那是与生俱来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不可复制的压倒性力量,已经失去了挑战的意义。 “你可以待在吾的身边,想要监视吾也罢,想要劝解吾也罢,你可以尽情施展你的能为,不过,不要对吾抱有太天真的幻想,因为战火绝对不会因为你的存在而停止燃烧,哈哈。” 弦泠兮看着罗喉的背影,在心里描摹他曾经的形状。过去的他宽厚而又责任心,热爱自己的臣名,又富有正义感。而现在,他多了太多的冷酷无情,就如同书上记载的那样,流着冰冷的血液,成为□□的暴君和战争狂人。 “无所谓劝解监视,吾自己都渡不了自己,又怎么可能去渡你呢?吾待在你的身边,只是想通过自己这双眼睛去明白几件事情罢了……”弦泠兮的目光变得迷离起来,她看着罗喉,就像是在看久远前的一场梦,只听她温柔的说道:“吾想明白,比武力更摧折人信念的是什么?吾想明白,过去的罗喉真正因为背叛消失了么?吾想明白,吾心里的那个英雄有没有再出现的可能?” 罗喉面无表情的看着弦泠兮一脸困惑又带着期待的模样,良久说了句:“无聊之人,随便你。” “哈,生命无穷尽,吾自然很无聊。” 对于弦泠兮去天都,待在罗喉的身边的选择,素还真低头不发一语。一方面,他觉得弦泠兮能够从侧面制约罗喉的战争行为,一方面,他又担心弦泠兮太过于随心而为,造成一些难以挽回的变数。 非常君眉头不可察觉皱了皱,随即眼角眉稍又都充满了对弦泠兮的担心,语调关切而温和道:“吾不放心你,让吾陪同吧。” “不用了,吾要是不愿意,无人能伤的了吾分毫。再说了,还是那句话,武君对吾而言,不是坏人。” 非常君看着她自信的笑容,心里产生一种无力感。他看上的姑娘太强大,强大到不需要他的保护。他明白,弦泠兮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多,她在乎的,在乎她的人,也越来越多。他想独自占有她的愿望,也变得越来越难以实现。 如何,能让她依赖他离不开他呢? 在和罗喉回天都之前,素还真把她拉到一旁,向她交代了一些事情。素还真的话让弦泠兮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变沉重了,她原本只是想要待在罗喉身边看他到底变了多少,素还真却让她试着拉罗喉回到正轨,说服他放弃战争。 这怎么可能嘛? 可偏偏又是素还真交代的事情,当素还真握着她手腕的时候,她没有反握回去的冲动了,可能在这几天照顾素还真的过程中,他已经感觉到她的变化,和她在一起相处的时候,语气动作也变得更加的自然。 当爱情来的时候,弦泠兮过了很久才迟钝的发现自己的心意。 现在呢?她到底还喜不喜欢素还真她自己都弄不清楚了。 如果说喜欢,为什么不渴望亲密了? 如果说不喜欢,又为什么把他的事情看的这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