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钗在不见荷与织语长心之间苦心转圜,只求他们两个人能够退隐江湖,而素还真也因为死神之祸无瑕照顾双笙,他希望双笙近期内不要出门。 琉璃仙境人来人往,素还真又不经常早出晚归,双笙想了想,干脆自己前往鹿苑一乘待着,也好让素还真不用分心照顾她。 鹿苑入口以障眼法所成的海潮钟楼为屏障,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唯有看破心中迷思方能踏入。像双笙这种肉体凡胎又没有高尚品德的人,本是不可以进入的。然而,由于一页书和九界佛皇之间的关系,药如来也算是破例照顾,愿意暂时留她在此。 秋雨绵密如同蜘蛛网一般罩住天空,四周暗凄凄的哪怕是点了蜡烛依然觉得压抑。佛者总有与生俱来的素净,寒蝉还在鸣泣,那不间断的声音缠绕在心头,就像是扯不断的丝线让人心烦意乱。 药如来安静的坐在那里,盘腿打坐。他闭上眼睛仿佛与外界隔绝,那聒噪的寒蝉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他连眼睫毛都不曾颤动一分一毫。若不是他坐的端正,双笙估计会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大师,你和我说会话好么?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好无聊啊。” 她其实也尝试过打坐冥想,可是一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和素还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的音容,他的相貌,就像是魔咒一般存在于她的记忆里,让她止不住的思念他,哪怕他离开的时间还不到一日。 “施主想聊什么?”药如来缓缓的睁开眼睛,她看着面前百无聊赖的妙龄少女,露出善意的微笑:“吾这里有一些药典,施主感兴趣么?” “呃……”双笙看着那堆得有人高的药典,抗拒的摇了摇头道:“多谢大师好意,大师你是高僧,能帮我解除一个疑惑么?” 药如来双手合十:“施主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有一个人,只是看了一幅画像,就觉得画像里的女子是他毕生追求的人,大师觉得荒唐不荒唐?” 双笙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一个月的期限快到了,她需要给明珠求瑕一个明确的答复,至于是带他去见弦泠兮还是告诉他真相,双笙的心里也没有底。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皮相会随着时间而变化,世人多爱慕美丽的容貌,看不破红颜枯骨这简单的道理。” “不能因为害怕凋零就否认花朵绽放时的美丽,不能因为受到迷惑就说美丽的事物皆是诱人堕落的深渊,大师,真正存在于眼前的,为什么要闭上眼睛说它不存在呢?难道在大师心里没有美人的存在,现实里的美人就会消失么?大师,你难道不觉得一切皆是虚妄只是自欺欺人的借口么?” 药如来被双笙的这段话说的一愣,他没有立刻引经据典的回答,而是低下头细细的思考起来,香炉里的檀香快要燃尽了,双笙乖巧的坐在地上等着他的答案。直到最后一点香灰掉下来,药如来才抬起头给她答案。 “佛把一切像当做虚妄,不是为了否认一切的存在,而是告诫世人切勿执迷。正如姑娘所说,一个人见一幅画里的美人,就心生执念,陷入痛苦的深渊,佛见不得众生苦,希望他们远离执念,学会放下。吾闭上眼睛,不是看不见妍媸黑白,而是妍媸黑白不困吾心。” “晚辈受教了。”双笙也学他的样子双手合十回以一拜,对于浩瀚佛法,她觉得里面乐趣多多,却并非都是全心认同。 不过,和佛者谈心,总能让人心情舒畅,就像是捧一杯香茗,养一株兰花,岁月静好。 与明珠求瑕约定的一个月期满了,这几天,双笙一直和药如来在一起,她总是会问一些质疑佛法的问题,而药如来总是会耐心的给她解答。 吃素的人,耐性似乎都不错。 明珠求瑕没能依照约定来找她,而她也找不到明珠求瑕的信息,明珠求瑕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失去了消息,这让双笙不由的有些心焦。 素还真来到鹿苑,他要拜访鹿苑的最高领导者九界佛皇,询问九界佛皇关于最近两股邪力暴冲之事。 苦境每个有点级别的组织,都喜欢弄一些玄之又玄的考验。素还真在通过文试武试两场考验之后,终于如愿见到了九界佛皇。 与此同时,叶小钗受伤了,他中了下酆都的毒危在旦夕,屈世途虽然请来了绯羽怨姬,却依旧无法使叶小钗在天剑之争最终战开始之前痊愈。秦假仙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找到鹿苑,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知了素还真,让素还真问问待在鹿苑的双笙,是否有什么办法能够医治叶小钗。 后山,素还真找到双笙的时候,发现她蹲在山路边,单薄瘦小的身体蜷缩在一起没什么存在感。她出神的凝视着长在旁边的几朵白花,认真的就连素还真来了,双她都没有发现。晚间的山腰有点冷,冷风一阵一阵的吹,夫诸安静的守在她的旁边陪着她,见到素还真,它也只是冲他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那白色的花花瓣重重叠叠,嫩黄色的花蕊随风微微颤抖,花萼近看还有淡淡的绒毛,特别的模样,特别的香味,双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花的名字。她蹲在那里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她叹了一口气释然的站了起来,转身,抬头,就看见了素还真这个大活人嘴角噙笑的看着她。 “素还真,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啊?这傍晚山腰处最冷了,我这里只有女装,你冷的话可以将就披一下,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素还真看她的眼神永远是充满了暖意,就像是阳光落在草地上,落在湖泊上,落在孩童的脸上,温暖却不会过多的停留。这种眼神和他看素续缘,看叶小钗时,很像很像。每当素还真和她对视时,她总是希望素还真能够在她身上多停留几秒,至少,要和看别人有所不同。 然而,素还真并没有回应她的期待,他轻笑一声道:“哈,习武之人怎会怕冷?素某只是很少看你专注的看一样东西,不忍打扰罢了。” “我是在想这个花看的眼熟,可我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名字,结果,一时之间就钻了牛角尖,让你见笑了。” 双笙有些腼腆的红了脸,太阳快要下山了,她不下山,还在纠结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希望素还真不要觉得她是个傻瓜。 素还真看了一眼那白花,他说道:“此花名为佛见笑,花香有助于睡眠,本来是春末开的花,而鹿苑因九界佛皇圣气充足,才使得这后山这些不合时节的花开放了。” “九界佛皇?我听药如来说过,只可惜我在鹿苑待的这段时间,没能见到他。”双笙还是比较了解素还真的,一般只要是她待在安全的地方,素还真是不会无事拜访她的,她主动问道:“对了,素还真,你来找我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素还真见双笙如此体贴的为他着想,内心有些愧疚,他想等事情没那么繁忙了,一定要抽出一段时间陪她去玩两天。虽然不能够回应她的感情,但是让她日子过得开心些的能力,他还是有的。 “双笙,事情是这样的,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听素还真说了叶小钗此刻的情况,她既担心又束手无策,北极紫灵圣丹最后一颗已经给了素还真,她身上没有具有治愈效果的法器了。 总是不忍心让素还真失望……可是,双笙抬起头微微的眯起眼睛看落日,这风景通过这双眼睛,她还没有看尽兴啊。 “天剑之争至关重要,从叶小钗参加天剑之争开始,素某就相信他一定是最后的胜利者。”素还真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是想起了往事,双笙坐在台阶上,他也不顾形象的坐在她的旁边,缓缓的说道:“素某这统辖文武半边天,说到底,是你们陪素某一起称起来的。叶小钗这一路,总是默默地站在素某身边,你也一样,为了素某,你一再的改变付出,如此恩情,素某受之有愧。” “我有办法救叶小钗。”这种温馨的气氛使得双笙很想把脑袋靠在素还真的肩膀上,可是他又怕素还真躲开,便只好作罢。 听到双笙这么说,素还真由于回忆而微皱的眉头舒展开。 “带我去见叶小钗吧,正好救完他我就回去一趟,兵燹他们该着急了。”双笙摘下旁边的一朵佛见笑,把花捧在手心里,她凝视着白色的花瓣喃喃说着无关的话:“我记忆里,这花不叫佛见笑……” 素还真不会认错这种常见的花,不过见双笙怀疑,他也不多说什么,现在的他,满心都是叶小钗的伤势。 死神之祸还未解,千尸壁的罗喉和灭境的灾劫便已蠢蠢欲动,这烧不尽的战火,何时才能熄灭啊。 双笙突然轻笑一声,她吹落手中的花,想起了师父的话,在她的记忆里,这花不叫做佛见笑,而叫做荼靡。 开在荼靡,花语为末路的爱,现在想起来,实在是有些难过。 “太阳下山了,素还真,我们去救叶小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