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喉身穿崭新的黄金战甲,头上冠帽红缨飘飞,身骑膘肥体壮的白马,意气轩轩,在万人的跪拜中,昂首挺胸向弦泠兮走来。 风起云沙涌,火红的英雄于千万人之中走向她,刺眼的阳光模糊了视线,那个从光芒和荣耀中走出的男人,曾经抚摸过她的长发让她等他。 如果这个时候弦泠兮再多一些少女的情怀,她或许会对罗喉动心。 可惜,她只知道依赖。 罗喉翻身下马,他从怀里掏了一个木盒子,盒子里是黑色的戒玺。 “你要的东西,吾给你带来了。” “谢谢。”弦泠兮低头看着那没有任何法力的戒玺,她把它戴在手上,黑色的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真美啊。” “你若喜欢,吾可以再命人为你打造。” 他现在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王了,只要他一声令下,就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更何况只是区区珠宝? “恩公,吾可以冒昧问一句,如果吾留下来,你会照顾吾一辈子么?” “嗯?”对于这段突如其来的话,罗喉直接理解为告白,虽然他对弦泠兮感官不错,但是弦泠兮底细未明,他也不是一个会轻易做出承诺的人。 于是,他只是阖上双眸,用冷淡的语气问道:“你何出此言?” 对于罗喉来说,儿女私情太过于遥远。 弦泠兮满怀希望的看着这个众人眼中的大英雄,他给过自己包子,抚摸过自己的头发,还送给了她一个戒玺。 这一切让她产生了大胆的妄想:“吾要回中原武林了,不过如果你可以像师父一样永远陪着吾,吾就留下来。” 她在透过罗喉看师父。 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一刻,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对于弦泠兮的要求,罗喉觉得是天真又不切实际的,罗喉是西武林的罗喉,不会是她一个人的罗喉。弦泠兮可以只为一个人活着,但是罗喉不可以,他心里最重要的是完成他兄弟的梦想。 看着弦泠兮那双纯粹的,让人不忍心拒绝的碧绿色眼睛, 还是选择了拒绝。 罗喉不能答应她的要求,但他依旧希望弦泠兮可以留下来,于是他抚摸着她的头顶,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如羽毛一般划过弦泠兮的心:“留在西武林,天都会是你的家。” 弦泠兮任性的摇着头,用撒娇的语气拉着罗喉的衣袖道:“住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只陪着吾一个人么?” “吾是天都的守护者,吾会守护吾千千万万的子民,你也是吾之子民,吾会保护你。” 这是一个很动听的答案,却不是弦泠兮要的答案。 弦泠兮失望的低下了头,被拒绝使得她心情变得低落,垂头丧气的模样就像是经历过风吹雨打的蔷薇花。她松开手哭了,就像是娇花,每一朵花瓣都在颤抖。 蚀骨生温柔体贴,不计回报的照顾她,他是她一个人的师父。 罗喉英勇善战,强大无比可以保护她,可他是众人的英雄,不是她一个人的英雄。 她没有得到她想要的。 “你……”见到弦泠兮哭了,罗喉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会上战场杀敌,却不会安慰一个哭泣的小姑娘。 “罗喉,如果吾说吾能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你愿意做吾一个人的英雄么?吾可以让你永生不老,吾可以给你许多奇珍异宝,你如果喜欢人们的跪拜,吾也可以让天下人都跪在你的脚边。” 弦泠兮不甘心的露出她本来的模样,她眼角的泪水还没有擦拭干净,却突然高傲的看着罗喉,指着外面那群跪拜的人说道:“那些人不过是凡夫俗子,你为什么一定要守护他们?吾不比他们好么?” 罗喉身边的下属被弦泠兮的大胆言论吓到了,他们手附在剑上,随时准备拿下这个对罗喉出言不逊的女人。 “你刚才的话,吾只当是孩童的戏言。”罗喉声音冷了下来,他不喜欢弦泠兮刚才的那番狂妄的话,也不喜欢别人轻视他的子民。 “吾没有……” “弦泠兮。”此时严厉出声的,是刚刚走出来的天舞神司,他微微的皱起眉头,阻止了弦泠兮的胡言乱语:“你的师父就这样教你成为一个自私而狭隘的人么?” 天舞神司知道,对于弦泠兮而言,这句话非常非常重。 严厉,是为了塑造她正确的是非观。 “你!”弦泠兮咬着自己饱满红润的下嘴唇,一挥衣袖,用她那双水亮透彻的翡翠色眼眸看着天舞神司,脑海里所有的情绪交织了半天,才如梦初醒一般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对着罗喉微微俯身行礼:“是吾失礼了。”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蚀骨生一样纵容她。 刚才的弦泠兮有些失控,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那样一个瞬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是因为死神的法器放大了她的感官?还是她一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泠兮。”天舞神司语气变得平缓柔和,他并没有对她过多的责怪,而是想教她一些做人的道理:“你应该走出过去的阴影,变得独立和坚强,这样你的师父在九泉之下才会安心。” “师父不在九泉之下。” 她招过魂了,嗜血族没有灵魂,死亡就意味着灰飞烟灭。 为了让罗喉和天舞神司放松下来,她不得不让自己笑的轻松一些来掩盖刚才的失控:“不谈师父了,每次提到师父吾就变得不像吾自己。不过你说的吾也明白,刚才有些失控,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恩公,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吾实在是难为情啊。” 见到弦泠兮恢复到原样,罗喉也不再挽留她:“你要回中原的话,吾可以找人送你,一路上保护你的安全。” “哈,不需要了,其实吾会武功,足够自保了,吾接近你是为了这个。”弦泠兮扬了扬手里的戒玺,然后放在嘴边清浅一吻,对着罗喉说道:“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只可惜故人终究还是故人。” “你多保重。”罗喉并不知道弦泠兮要这个戒玺的用途,虽然戒玺是他命令能工巧匠连夜打造完成,但是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一个装饰品罢了。 他想,或许,她只是想留下什么。 又或者,她只是被她口中的师父宠坏了。 天舞神司握着扇子的手微微用力,他对弦泠兮的感情要更加复杂一些。 他在心里既防备弦泠兮,又想要收她做自己的徒弟。 弦泠兮是一块璞玉,需要雕刻。 如今弦泠兮就要离开了,还如此的匆忙,让他不禁问道:“今日就离开?罗喉的庆功宴你不参加?” “不参加了,有很多人,吾不习惯,再说了,吾也答应了一个人,再拿到戒玺之后就回去。” 弦泠兮就像是一阵风,就这样,突如其来,出现在罗喉的面前,现在到了离别的时候,风还是那阵风,走的不留痕迹。 天舞神司轻轻摇着扇子,他每次有这个动作,就表示他在思考,他结合弦泠兮这段时间说的话猜测道:“唔,是送你那件披风的人吧。” “哈,一猜就准,神司真乃神人也。” 这段时间,弦泠兮可谓是见识到了天舞神司的智慧,对于他神乎其神的推理,弦泠兮都快习惯了。 “赞谬了。” 天舞神司手一挥,紫色的扇面上便出现一盏茶:“以茶代酒。”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弦泠兮举起茶杯接道:“各自珍重。” 仙人有待乘黄鹤,海客无心随白鸥。 弦泠兮裹着她那黑色的披风,背离所有的庆祝欢愉,向已经还处在战乱之中的中原武林走去。在这如画的秀丽江山中,她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墨点,而她所走过的痕迹,在久远以后,将成为传说。 “好友,吾需要你之协助。”是九天玄尊的天外传音,他的声音有些急切,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 弦泠兮还没有把罗喉戒玺给死国之神,但是她发现九天玄尊这次是真的遇见困难了,他全身被黑气环绕而且自身还受了伤。 情况确实比较危机。 “吾来了,你回云海仙门等吾。” “不可,龙首虽然被砍下,但是躁动不安,在没有压制龙首之前,不能把危险带回仙门。” 九天玄尊忍着内伤,云海仙门是他一生的心血,里面有他最重要的人,哪怕他防备阎魔鬼后,却不能让她受到伤害,毕竟,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弦泠兮看着好友坚决的模样,她不能够让死神关注到九天玄尊,于是她说道:“那就去参商之虞吧,吾回去打开阵法,你拿着赤火令进来。” 赤火令是外人进入参商之虞的钥匙,当年弦泠兮一共造出了三把。 一把她送给了师父,师父死后,那把赤火令就被弦泠兮埋在了参商之虞的梅花树下。 剩下的两把,一个给了九天玄尊,还有一个给了她的好闺蜜——练峨眉。 当弦泠兮进入参商之虞的时候,远在天边闭目养神的死神突然睁开了他那双纳尽无边黑暗的眼睛,他失去了弦泠兮的踪迹,弦泠兮连同法器一同消失了。 死神,不喜欢任何人脱离他的掌控。 弦泠兮不管死神开不开心,她唯二的好友快要翘辫子了,她得去救他。 参商之虞,弦泠兮发现好友她之好友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流淌着鬼族和人族鲜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