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叫管家轻易将人打发走,玉浓回来后也不会特地提起这桩事,毕竟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她见燕绾已经在考虑出门的事宜,连忙将方才未曾说全的话,给补充完整了。
“田管家应当是认识那人,将人带到堂屋后,就将小少爷给请了过去。小少爷似乎与那人相熟,不仅与他相谈甚欢,见到奴婢后,还特意嘱咐奴婢快些将姑娘请过去”
燕家如今有二子一女,长子燕重钧于日前护送燕夫人上京,幼子燕重镜留在家中陪着燕绾。
而燕重镜今年十岁,往日里都是在家中跟随先生读书,除却偶尔跟着父兄一起外出见世面以外,并没有多少见到生人的机会。能让他感到相熟的人,想来那人在燕老爷面前也是有名有姓,燕重镜待他友善,也就不足为奇。
话虽是如此,来人在燕绾心中的形象却还是一落千丈。
因着一些陈年往事,燕绾最不喜不请自来之人。
与她熟悉的人,都知道她的这些小芥蒂,也没人会做出那样不讨喜的事情来。
“且去看看罢”
燕绾蹙眉,心中不大乐意,偏又不好叫幼弟为难。
随手招来院子里的两个小丫鬟,带着她们往堂屋的方向走去。
玉浓则是被她留下来收拾外出的行李。
左右她已经决定了要往甘露寺去,就绝不会因为眼下的突发状况,就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堂屋之中。
坐在燕重镜对面的青年,身着襕衫,剑眉星目,看上去像是极其守礼的人。
见到他的时候,燕绾就开始回忆旧时父兄带她一起见过的人,仔细想来也找不出哪个能和面前的人对应上,然而她与对面之人明明是素不相识,却不知为何心中总有几分似曾相识的错觉。
“姐姐,你来了!”
燕重镜舒了一口气,连忙站起身,替燕绾介绍着他对面的青年。
“这是父亲上次所说的,那位经年未见的好友之子。其实姐姐本来应该在更早的时候见到程大哥的,就是程大哥上次登门拜访,恰好赶上姐姐往甘露寺去了,这才两相错过”
他拉着燕绾的衣袖,兴高采烈的给两个初次见面的人互相介绍着。
却不知他念着的两个人,一个漠不关心,另一个心不在焉,谁也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程焕看着眼前的少女,思绪不由得飘转开来。
寻常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即便是刻意表现的面无表情,也总会在眉宇之间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少女独有的娇憨。
他面前的小姑娘,却格外的不一般。
倘若说,他从前见到的小姑娘大多是枝头的娇花,须得细心爱护方能长长久久。
那他此番见到的燕绾,大概就是冬日里的飞雪,生长于凛冽寒风之中,不为外物所动容。
当然,雪花也还是能算得上花。
毕竟名字里都带着花的字眼不是。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没有丝毫掩饰的打算,引得被看之人皱紧了眉头。
果然只是看着守礼罢了。
燕绾抿了下唇,从燕重镜手中抽回了自己的衣袖,转而坐在他方才的位置上,正好与程焕面对面。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般浅显易见的道理,她家弟弟似乎都还没有明白过来,果然是读书读得有些愚了,在寻常小事情上反而是转不过弯来了么?
她暗暗记下此事,准备等兄长回来后,再与其商量教导幼弟一事。
至于面前的人。
看他的衣着打扮就知道是个读书人。
就燕绾知道的大多数读书人,都是将脸面看得极其重要,等她做出端茶送客的举动后,这人十有八九也是会挥袖离开的吧!
屋外的太阳从正门而入,一半的光彩都落在门口那一小块地方。
燕绾拢在袖中的手,微微动了两下,指尖的冰凉让她想念起来时路上,无处不在的暖阳。
外面的太阳暖融融的,还是早些将人打发走,好出门晒个太阳。
再次下定决心,燕绾看向程焕的眼神都慎重了许多。
还不清楚面前的少女,满心想着的都是如何将他送走,程焕这时候仍然被燕绾表露在外的假象所迷惑着。
在他眼中的燕绾,不善言辞,看上去像极了万事不过心的样子。
他清了清嗓子,原是准备直接将自己的来意诉说清楚。
一抬头,便落入了燕绾澄澈的眼眸之中,那些将到喉间的话,忽然就顿住了。
即便现今不似前朝那般苛刻,但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对一般女子而言,仍然是不小的伤害。更何况,眼前的小姑娘分明是他在旧日誓言之中,发誓要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