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回家？”唐佳琪问。　　周睦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唐佳琪看着他，眼神流露出“不要骗我”的可怜巴巴。　　“好吧，”他说，“是跟朋友出去玩儿。”　　“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周睦给孙泽打电话过去，说自己不过去了，那边声音嘈杂，孙泽似乎喝醉了，嘴里嘟嘟囔囔几句，把电话挂了。　　唐佳琪见他拒绝了对方，问道：“为什么呀？”　　周睦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　　跟唐佳琪说了自己小时候被孤立的事情后他就已经后悔了。他并不想告诉别人他家里的情况以及小时候受到的委屈，他不想收获别人同情的目光，这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就像现在，他不知道怎么跟唐佳琪解释他们要去的地方是酒吧、要见的一群人说话荤素不忌，因为这也许会牵扯出来他为了赚钱去酒吧打工的事情，也会让他担心唐佳琪的那点儿隐秘的心思暴露出来。　　　　这会儿不到八点钟，操场上有人抱着吉他唱歌，还有为集体比赛两人三足排练的班级，唐佳琪见周睦半晌不说话，心里有些泛酸，觉得被人隐瞒的感觉很不好受，但她也没立场再去问什么。　　恰好这时候程诺打过来电话，说她一个人看完电影碰到了原来的初中同学姜文宇过生日，让唐佳琪过去。　　唐佳琪看了一眼周睦，又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还穿着周睦的校服，想都没想就问道：“你问问他可不可以带同学一起过去？”　　　　周睦的沉默被唐佳琪的邀请打破，她神色如常，也没再过多追问刚刚的事情，只问他道：“我初中同学过生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　　　　姜文宇庆祝生日的地方离十三中不远，坐车四站就到。　　周睦跟唐佳琪上了公交车，车上的人并不多，两人在最后最后一排坐下，扭头就可以看到城市繁华的夜景。　　唐佳琪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回过头，就见到周睦的头随着车的颠簸一顿一顿的，眼睛闭着，累得睡着了。　　他的皮肤很白，比一些女生都白，眼睫毛也很长，眼皮动的时候睫毛也跟着轻轻颤动，旁边座位上有一个女生拿了手机出来，偷偷对着他，将要被偷拍的主人却浑然未知。　　唐佳琪忽然抬起头看了那女生一眼，然后把周睦的校服脱下来，披到他身上，像是宣誓主权一样，末了又看了那女生一眼，那女生识趣地把手机收了回去。　　周睦被这微微的响声惊动，睁开眼睛，问道：“到了吗？”抬头的一瞬间他的耳朵似乎蹭到某个柔软湿润的地方，心跳漏掉半拍。　　唐佳琪扭过头，抿了抿嘴巴，说道：“还有两站呢。”　　她想起周睦可能这段时间经常在医院成夜照顾他的外婆，累得在公交上都能立刻睡过去，有些心疼，刚刚因为周睦的隐瞒升起的那点儿委屈就立刻被替换掉了。　　　　唐佳琪跟周睦到他们聚会的广场时，程诺已经等在那里了。旁边还有几个是唐佳琪的初中同学，见她过来还带着一个男生，都有些好奇，但看着唐佳琪时，又都露出一种意味不明的笑。　　唐佳琪知道他们是误会了，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周睦也不多言，只自我介绍道自己是唐佳琪的高中同学。　　寿星姜文宇姗姗来迟，一看到唐佳琪跟周睦，就道“幸会幸会”，大约七八个人到齐以后，姜文宇神秘兮兮地宣布道：“你们知道暮色吧，就旁边那个酒吧，今晚我们去那里玩儿，我请客！”　　“不好吧，酒吧不是不允许未成年人进入吗？”　　“没事儿没事儿，其实我早想去了。”　　程诺也玩心大起，拉起唐佳琪的胳膊道：“走吧走吧，其实我也挺想去的。”　　唐佳琪还在犹豫，不自觉又抬起头看了周睦一眼。　　“你看他干嘛！”程诺也看周睦，“唐佳琪想去，你让不让她去？”　　周睦下意识点头。　　程诺道：“好了好了，走吧！”　　　　一进入酒吧，大家就像刚飞出牢笼的小鸟，姜文宇说他在二楼借他哥哥的身份证开了一个包厢，让大家玩儿一会儿上去集合，刚说完话，一群人就彻底没入音乐声中。　　　　程诺冲唐佳琪跟周睦挤了挤眼睛，转身跟另一个女生走了。唐佳琪混在群魔乱舞中，兴奋得手舞足蹈。轰隆隆的音乐在她的胸腔中炸裂开来，不断闪烁的灯光和隐藏在黑暗中的人都让她有一种新奇的感觉。　　　　周睦进来前就给孙泽发了一条消息，说自己跟同学来这里聚会，他紧跟在唐佳琪后面，看她四处张望，见什么东西都很好奇的样子。　　侍应生从她身边路过，唐佳琪眼神明亮地跟对方说了些什么，指了指托盘上的酒，然后缩了缩脖子，笑了笑，又扭过头来，踮着脚皱着眉头环望。　　她的眼神停在周睦身上，冲他招了招手，大声喊了一句什么。　　　　她的声音很快被dj打碟的声音吞没，周睦笑了起来，快步走到她身边，唐佳琪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冲他吼道：“你别跟丢了！”　　　　“周睦！”一个女侍应生忽然看见周睦，笑着凑上来。离得近了她才看见周睦旁边的唐佳琪，问道：“小女朋友？”　　　　周睦没搭理她，唐佳琪却看了周睦一眼，在周睦跟那女侍应生两个人身上来回打量着。女侍应生穿黑色的裙子，眼影很闪，脸上带笑，对周睦温柔道：“赵总他们在二楼，你快去吧。”　　说完她又暧昧地看了唐佳琪一眼，转身走了。　　　　唐佳琪皱了皱眉头，这个女的让她很不舒服，让她更不舒服的是她跟周睦说话的方式，她跟周睦很熟吗？凭什么语气轻挑地问她是不是周睦的女朋友，还要在女朋友前面加上一个小字，好像大人嘲讽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而且周睦显然对这里很熟的样子，那他为什么进来之前没有告诉她这些，看她对这里新奇的样子很好笑吗？　　　　“赵总是谁？”唐佳琪问道。　　“上次你见的那个，赵哥……”周睦往唐佳琪身边靠了一下，帮她挡住旁边涌过来的人群。　　唐佳琪后退一步，离周睦远了一些：“哦。”　　“这个酒吧是赵哥开的。”周睦想起刚刚唐佳琪跟侍应生笑着讲话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不要跟这里的侍应生搭话，你这样很容易……”　　“放心吧，”唐佳琪打断他，不冷不淡地说道：“我没跟谁搭话，也不会问什么。”　　周睦看唐佳琪刚刚的兴奋早已不知所踪，脸上的表情也变了，柔声道：“咱们出去吧，不在这儿待了。”　　“你不是还要去二楼包厢找赵总吗？”　　“不去了，”周睦说，“我们回去吧。”想了想，又补充道：“刚刚那个女的我不熟。”　　唐佳琪低头，忍不住小声道：“你跟她熟不熟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周睦见唐佳琪还是不高兴，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到她，过了好一会儿，说道：“我错了。”　　唐佳琪抬起头，看到周睦认真道歉的样子，忽然就开心起来：“那我能跟你一起去二楼跟赵哥他们一起吃饭吗？”　　“我不去了，我们回学校吧。”　　“去吧去吧，我想去。”　　周睦犹豫了一会儿，对唐佳琪忽然的阴转晴有些揣测不定。　　唐佳琪又撒娇道：“去吧去吧，我想去，我还没跟社会人一起吃过饭呢。”　　“行吧。”周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