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世安冷漠地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认命一般的靠着牢房的墙壁,望着对面那垒的坑坑洼洼,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坍塌下来的石壁发呆。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管我叫做掌舵么?
……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在离这里千里之外的地方,那个地方不像这里这么贫瘠。那里土地肥沃,只要季节到了,随便撒上些种子,来年一年的吃食就够了。
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打仗了……打仗的人那么多,时不时地就有人到村子里来,抢我们的食物,抢人去当兵……
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在乎我们的粮食被抢走了之后,靠什么生活。那时候,真是惊异那个世道,怎么突然一下子,一夜之间,好像所有人都变成了强盗。
强盗和强盗还不是一伙儿的,有时候,上午这伙强盗刚来,抢走了我们嘴里的饭食,下午,又有另一伙强盗来抢,可是,已经被抢空了的我们,哪里还拿的出来?
有时候,他们没有抢到东西,就不高兴,就会杀人。硬说我们藏起来了,一边杀人,一边逼迫着我们交出来。
我记得清楚,那时候,正值冬天。天上下着大雪。这个冬天才刚刚开始,可是秋天收获的粮食,已经被接连几次的搜抢,给抢没了。
我和我娘子两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小心翼翼地将埋在土地里的一罐子种子刨了出来。一家人围在那个罐子旁边,留口水。
孩子饿的不行,伸手就要抓着吃,被我娘子一巴掌给拍掉了。她说,这是咱们明年种地的种子,这要是吃了,下一年怎么办?拿什么去种地?
我看了看两个孩子,又看了看家里已经空了的野菜筐子,对她说,可是咱们没有吃的了,要是留着种子,咱们现在就得饿死,根本就活不到明年的春天。
可是她望着那一罐子的种子哭了,说,明年怎么办,再接着饿肚子吗?我不想再饿肚子了。
她的豆大的眼泪砸在了罐子里的麦子上,立马吓的就止了哭,说道,坏了怀了……湿了就放不住了……
我说,咱们就吃这一捧,将你眼泪滴湿了的这一捧拿出来,给孩子们煮点米汤,咱们也喝一点,今天太冷了,不吃东西怕熬不过去,等明天,我再走远一点,将附近的田地都再刨一遍,说不定还能在土地里翻到些漏掉的粮食。
她看着我手里捧着的已经湿了的种子,这才答应了。”
阮世安听着他说这些,早已经转过脸来看着孙掌舵,轻轻地皱着眉头,脸上出现了不忍的怜悯神色。
孙掌舵看着他,笑着问:“你们家肯定没有过过这种日子吧?……我知道,人和人的命,是不一样的。即便是乱世,也有人可以日日喝酒吃肉,过的舒坦。
你们阮家不是普通的人家,世代的读书人,不管是谁跟谁打仗,你们家的人中总有人可以做官,有钱粮俸禄,跟我们这些村子里的平民庄稼汉,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