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粗暴的安排好了臣子的后嗣教育问题,嬴政转而又问起了另一件事情:“国内存粮如何?” “之前的政令收效甚微。”甘罗答道。 一般的大灾之年,国家都会开仓放粮,赈济百姓,但秦国这次反而还要向老百姓征集粮食——这已经足以猜测此时秦国的情况到底恶劣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了。在这种可怕的事实面前,作为秦王的嬴政以身作则,饭食简朴,连带着其下的一众官员也跟着效仿的举止倒是不算什么了。 百姓是蝗灾最直接的受害者,他们受到的损失是最大的。拿爵位买粮,换在其他时间可能会有许多人愿意,但换在现在——爵位固然诱人,但有心无力,又能如何? 甘罗为此——为了那些正在忍受饥饿的秦国百姓——而在心中发出了一声叹息,继续说道:“倒是蒙骜将军那边,收效要更大一些。” 蒙骜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在打下来的魏国的那几座城的位置设立新的郡了,虽说这事情到现在为止只是一个猜想,但也是经过了秦王同意的。只需要再打下十来个城,占领的土地足够了,这个新的郡便会出现了。 甘罗甚至知道,蒙骜准备将这个新的郡叫做东郡。 那将是秦国新的粮食供应地。 “既然如此,那便继续下去吧。”嬴政说道。年轻的秦王显然并不觉得以战养国这个做法有什么错误的,反而觉得这实在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她对自己最为信任的臣子、甚至是友人说道:“别忘了让蒙骜做好准备,旁观的时间是不会长的。” 甘罗想到了最近有些不安分的春申君,垂首应了声:“是。” 蒙骜的做法相当的直接,源源不断地生活物资正在从魏国那几个被打下来的城池之中向秦国输运来,大大的缓解了秦国的粮食危机。与之同随的便是秦国领土的快速扩张——这已经让其他的国家感受到了威胁。 但这威胁并不近,对于自己国家派出去的人才,甘罗有着相当程度的自信心。 不管怎么说,名家那群人的嘴皮子还是很利索的。完全打消几国之人对于秦国的敌意不可能,但拖时间还不成问题。毕竟不是所有国家都像他们秦国一样代代出明君的,这几代的他国国君——奇葩的简直不可多说! 况且秦国现在所缺少的,也只是时间罢了。甘罗真心实意的期望附近几国那几个脑子本来就不好的国君在这时候变得更傻一点,反应再慢些——这样秦国便能够有更多准备的时间,在未来能够得到的战果也就会更大些。 甘罗当然知晓这想法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心里的期待是一回事,但手上的准备还是要按照最棘手的情况来做的。 自觉被交付了重任的甘罗很快就去忙碌了,嬴政落单也没多久,就在长廊上遇到了另一个人。 韩公子非。 这称呼放在现在大概算是一种讽刺,毕竟韩国早就没有了——它覆灭在秦昭王的手中,连带着韩国的王公贵族们也成为了秦国之人的笼中鸟。除了那些尚不懂事的幼童能够在与家人隔离的情况下接触到外界,剩下的,终其一生也只能困在那小小的一片名义封地上了。 不,还是有一个例外的。 哪怕早已成年,甚至才华高绝——韩非也依旧有着在外自由行走、甚至是在秦王宫之中走动的权力。 这来自于秦王的纵容。 也是李斯立志于除掉自己这个师弟的重要理由——之一。 “韩非。”嬴政道,“你不在学馆?” 虽说能够随意走动,但显然这位学识渊博的荀子高徒更喜欢窝在自己的住处、又或者是学馆埋头著书,听取他人见解观点。而在最近荀子因为某个课题开始在那个专门划分出来给诸子百家互相撕逼、功能类似于从前稷下学宫的秦国学馆常驻之后,韩非也开始跟着在那里扎根了。 能够在这里看到韩非,“真是少见。”嬴政说道。 “农家……有了新成……果。”韩非说道。他在见到嬴政身影的时候便停住了脚步,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衣带当风,因为那张好皮相,看起来也挺赏心悦目。 夏姬私底下就和嬴政称赞过这位后世冠以韩非子之名的韩公子的风姿,笑言其亭亭玉立,正如花木挺拔。 那时候嬴政没怎么认真听,很敷衍的嗯了一声就将这事带了过去。这时候她看着站在那儿的韩非,却是不期然的想起了夏姬的这句称赞。 的确是挺合适的。她想,韩非不说话的时候,果然还是非常好看的。 将“话”的范围缩减一下,就是——不给那些一直在找死的韩国旧日贵族求情的时候。 嬴政不喜欢韩非总是给那些看不清事实的韩国遗族求情,但若是韩非说的是好消息的话——哪怕韩非依旧一着急就结巴,嬴政也能毫不在意的原谅他。 就像是现在一样。 毕竟内容重于形式嘛。嬴政早就习惯了韩非的结巴,她十分轻易的从韩非的话里提取出了重点。然后问道:“墨家情况如何?” 韩非:“尚还需要一些时日。”冷静下来之后韩非的结巴就不怎么严重了,至少说这种短句子就能够一气呵成了。毕竟结巴了这么多年,他也为此而感到苦恼了那么多年,也从中到了自己的应对方法。 “寡人关注的并非进度。”嬴政当然知道器械的改进不是这么容易的,秦国和墨家合作这么多年,对于墨家的干活效率也有些了解,况且这次墨家和农家的任务难度真的不是一个档次的。瞟了眼依旧在茫然不解的韩非,嬴政索性将话挑明了说。 “墨家那些大匠,到底有几天没有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