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楠西看着余予结结实实地摔下去,连忙跑上前去扶余予。 余予摔得有点懵,心里感概,自己跑得还是不够快。随后莫名其妙刚刚自己在怕什么,被追上也没什么好怕的。这样想着,余予一手撑着地在陈楠西帮助下爬起来,拍拍老受伤的膝盖,然后站直身子挺了挺胸脯。 “你怎么总是摔跤?”陈楠西的小手还握着余予的手臂。 总是?余予奇怪,你怎么知道我经常摔跤。 陈楠西帮余予拍掉衣服上的灰尘,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余予。 “你......那天....你为什么不去幼儿园了?”陈楠西耷拉着眼睛,好一会才问出来。 “不想去啊。”余予回答得很快,不明白男孩突然问这个问题。仔细一想又情有可原,毕竟他俩是有着革命情谊的逃跑小分队,虽然第一次就光荣地成为了最后一次。 “那你怎么在这里?”陈楠西挠挠头,这是小学校园啊,如果余予开始上小学他也太挫败了,今天奶奶只是带他来看看学校。 “我家在这里。”余予眨眨眼。“我妈妈在这里。” “噢.....”陈楠西绞尽脑汁想还说些什么,奶奶走过来叫他,“西宝,我们走吗,去教学楼看看。” 余予乖巧地跟陈楠西奶奶问好,“奶奶好。”甜甜的声音让老人笑开了。 “你好,你是楠西的朋友呀,今年几岁啦?”老人慈爱地摸摸余予的头。 “四岁啦。” 余予很喜欢和蔼的老人,让她想起自己的爷爷奶奶。 陈楠西奶奶点点头,“比楠西小一岁呀,小姑娘很坚强呀,摔倒了自己爬起来。” 余予尴尬地望了望天,心想我本可以不摔跤的。 陈楠西奶奶似乎想带陈楠西逛校园,牵着陈楠西的手和余予告别。 终于可以去玩耍了,余予正准备开心地说再见。 陈楠西忽然叫她,“余予。” 余予不明地看着他,“你家在这里,那你和我们一起玩吧?”余予没注意到,男孩问得有点小心翼翼,小手指勾着自己的衣角转来转去。 “好啊,我正想玩。”余予开朗地笑了。 自从电池事件之后,余予妈妈对余予零花钱的管制有所调整,余予每次可以拿到五毛钱,不过是半年一次。但比之前一点也没有好很多。 那时候的五毛钱可以买三根红豆沙冰,两大片辣片,偶尔小卖部叔叔还会送她一片。 余予妈妈也没强迫余予尽早上学,随她像之前在奶奶家一样自己玩耍,但地点换成了校园。每天的作息十分规律,和在奶奶家每天混迹麻将桌毕竟有很大不同,余予的行为举止要乖巧很多。 余予的妈妈是县里第二小学的语文老师,经常教高年级。余予每天跟着妈妈去办公室,妈妈去上课,余予就在办公室读自己的图画书,偶尔同办公室的阿姨老师们还会教余予算数、认字。妈妈没课的时候,就陪着余予一起看故事书。 学校放学了,妈妈还经常带着余予在校园操场上骑儿童自行车,余予一度以为自己水平十分高超,后来大一点取掉辅助轮才发现全都是错觉。 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渐渐地,余予开放了她活泼开朗的天性,原来撒泼的野性子改了不少。依旧爱玩,但爱玩本就是孩子的天性。余予后来万分庆幸她的母亲给了她这么久无忧无虑的玩耍时光。 因此,陈楠西邀请她一起玩耍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 平时她自己和学校里不同的哥哥姐姐们玩耍也习惯了。 然而余予没想到陈楠西说的玩耍,是参观校园。 余予当然很熟悉这所学校了,她和妈妈一起住在家属楼也有段时日了。无论是自己一个人,还是跟着哥哥姐姐们疯跑,她几乎走遍了整个学校。 所以四岁的余予自告奋勇地成为了小导游。 其实小学校园也没什么好逛的,除了教学楼也就是些花花草草。 但对于每天生活在校园里的余予来说,每一个拐角,每一片草地都曾经可能是她玩耍的根据地。 她很兴奋,滔滔不绝地向陈楠西和他的奶奶介绍。她妈妈的办公室就在这栋楼,她经常去那边的草地晒太阳,她有时候去那栋楼里和哥哥姐姐们捉迷藏。 孩子们对一个地方的认知,总是不可避免地伴随着自己玩耍的快乐记忆。 陈楠西奶奶很认真地听余予说话,偶尔提一两个问题,丝毫没因为余予只是个四岁的孩子而不重视她迫不及待的分享。 比如,经常和哥哥姐姐玩好玩吗? 余予疯狂地点点头,“可好玩了!他们总是有很多新游戏!”然后耷拉下脑袋,“虽然有时候他们会不带我玩。” 随即想到什么,眼前一亮,“但是没关系!我妈妈说最近有新朋友要搬过来。” 陈楠西戳戳余予的肩膀,“那.....那你和我玩好不好!以后!一直!”他说得很大声,“以后”和“一直”说得有些急促,生怕余予不答应。 “好啊。”余予应得很爽快,人多才好玩呢。人多一起去探险多好玩啊。 陈楠西很满意余予的回答,走上前忽然抱住余予,然后后退一步,伸出手指。 “来,我们拉钩,不许变。” 余予为了让哥哥姐姐们带她玩,经常和他们约定。 夕阳西下,红色的晚霞映着两个小小的影子。 教学楼的走廊,教室雪白的墙上,清清楚楚地看见,两只小手紧紧系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声音清脆。 终于和陈楠西道别。 余予想起自己该回家吃饭了。耳边还响起刚刚在学校门口陈楠西和她约定一起上这个学校。 余予一边在余晖的陪伴下,一边往家的方向走。 小小的人儿在思考着,眉毛略微紧蹙。 去上学的想法第一次萌生。 但很快她又抛之脑后。 因为,妈妈告诉她,她的新伙伴今天已经搬过来了!而且还是两个!她家楼下搬来一个和他同年的男生,隔壁家属楼搬来一个比他们大一岁的男生。 余予丝毫没有因为玩伴都是男孩子而可惜,毕竟之前带她一起玩耍的楼上和楼下的大哥哥们都是男孩子,而且她总是能在他们身上发现新奇的玩意。 她已经开始幻想以后一起在院子里玩耍的快活日子了。 然而,生活经验告诉我们,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这是余予第一次知道这个道理。 余予没想到楼下的男孩子是个怪胎。 她吃完晚饭兴高采烈地去找他玩耍,很有礼貌地敲了两下门。 见开门的刚好是男孩,开朗地向他自我介绍,”你好,我叫余予,住你家楼....” 结果男生没等她说完,白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关门。 “......上。”余予默默地补完最后一个字。 余予很受挫。 上楼的时候只听见男孩妈妈在家里问,“谁呀?”不过余予没听见男孩的回答。 余予甚至丧失了去隔壁家属楼找新玩伴的兴趣。 一个人回到家跟妈妈要求今天要换新的录音带听故事。 这是余予每天的睡前乐趣。 每天听同样的故事,每天重复很多遍,在故事声中沉沉睡去。 每次新换录音带,余予就能让自己沉浸在想象的世界里,自己在脑海里补出一帧帧精彩绝伦的画面。 沉浸想象,余予就没有心思去想白天不开心的事。 是的,余予有点不开心,尽管下午的她很高兴。但她没想到自己这么不受新朋友的待见。 不行,余予想,我得感化他。朋友总可以一起玩耍的。余予一本正经地计划,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小时候的余予,对朋友的定义还很模糊。 一起玩耍就是朋友了,一起经常地玩耍,那一定是好朋友。 但是,虽然和陈楠西没有一起经常玩耍,也应该可以算好朋友吧。 毕竟,他还记得我。毕竟,我们一起经历了不少事呢。 梦里的余予嘴角带着甜甜的微笑。 余予妈妈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轻轻关掉录音机的开关,拿开床头。 看着余予甜甜地睡了过去,妈妈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刚刚还在为楼下孩子不理他而生气,这一会又笑开了。 晚安。 妈妈轻轻地说。 吻了吻余予的额头。 然后关了卧室的灯,开着门,继续去备课。 余予一直不敢一个人睡觉。 睡觉绝不关灯。 每次余予妈妈都只能等余予睡着再摁下卧室的灯,但担心余予突然醒来而害怕的妈妈,永远不会忘记开着房门,以便随时可以知晓余予的动态。 夜里,余予家的客厅灯还亮着。 余予一个人做着甜美的梦。 静谧,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