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棠坐在副驾驶上,抱着书包看向哥哥认真开车的侧影,眼睛弯了起来。 认真的男人最好看。 不,是认真的哥哥最好看! 盛棠的小手钻进右边口袋,悄悄摸出一块奶糖,在哥哥眼前一晃,拔高的声音娇气又天真,“看,一块糖!” 盛骁看了她一眼。 盛棠甜蜜的勾着唇角,露出几颗小白牙,往哥哥身边一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不知什么时候剥掉糖纸的奶糖塞进了哥哥口中! “看,不见了!”她翻动了两下手掌,眼里全是明晃晃的得意,白嫩的掌心空无一物,对着哥哥眨眨眼,“这就是魔术的魅力,厉不厉害?” 盛骁嘴里是化开的甜意,他抿着唇角,毫无原则的称赞她,“厉害,哥哥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魔术。” 不,怎么能是毫无原则呢。 她就是他的原则。 父亲常年工作繁忙,母亲晚上有工作,要留在梨园,家里只剩下兄妹两人,盛棠看着哥哥卷起袖子准备做饭,自觉的跟了进去。 虽然有点毛手毛脚,但洗菜择菜她还是很熟练的。 盛骁从小就不允许她动刀,将菜刀大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宛如一个杀鱼无数的刽子手! 刽子手大人在做糖醋鱼,盛小姐吸了吸鼻子,一脸满足,手里欢快的剥着蒜。 她一向是闲不住的,跟在他后头打着转,小小声感叹,“以后能嫁给哥哥的女人也太幸福了吧!” 本来只是随口感叹,她却没想到会听到哥哥的回答。 “我没有娶妻的打算。”他淡声说道。 盛棠一愣,惊得差点把蒜扔进嘴里。 “为什么呀?”她下意识问道。 盛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好奇心旺盛的盛棠小朋友为大龄哥哥的人生大事操碎了心,宛如一个老母亲! 难道哥哥是不婚主义者? 她倒是不觉得不婚主义有什么不对,但是,这么好的哥哥不结婚?其他女人难道瞎了吗? 盛小姐没有看到自己此刻愤愤不平的样子,盛骁也没回头。 锅里的鱼倒是看到了,可惜它已经是一条死鱼了。 由此证明,知道的太多一定死无全尸! 当那条死无全尸的糖醋鱼被端上桌的时候,盛棠直接伸筷子把最大的一块夹到了哥哥碗里,“哥哥,吃鱼!” 盛骁手指微微一蜷,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头。 怎么能这么讨人喜欢呢? 他甚至忍不住想要把全世界的花瓶买来给她砸着玩儿! 这是他这么多年赚钱的最大动力! 当然,如果父亲看到这个场面,可能会气的当场中风。 盛骁的口味和他冷静克制的性格截然不同,他嗜甜如命,无辣不欢,对于一切刺激味觉的食物他都无法抗拒,他甚至能吃下一盆糖拌小龙虾! 然而他不能让人发现自己贪嘴的毛病,这有悖他老成持重的形象,所有人都被他骗了,认定他是一个不重口腹之欲的人。 只有六岁的盛棠会偷偷在他口袋里塞一颗辣椒,或是剥一颗奶糖给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父母都在的时候,他向来只吃青菜,吃的他眼睛都要绿了,盛棠会一边偷笑,一边给他夹菜,要么是甜到骨子里的蜜汁排骨,要么是裹着辣油的香辣牛肉,然后故作骄纵的要他吃下去。 父母总觉得他是太纵容她才会吃的一干二净。 事实上,却是她纵容了他十几年。 十几年的时光有多漫长? 她在养虎为患,却不自知。 盛骁挑完了鱼刺,将鱼肉推了过去,终于想起问一句考试,“答题了吗?” 是的,作为一个非常了解妹妹的男人,他也就这点要求了。 盛棠郑重的点点头,“答了,都答了,特别给阅卷老师面子,哥哥快夸我!” 等待夸奖的小姑娘眼睛亮亮的,就和等待投喂的时候一模一样。 盛骁心情格外的好,给她夹了一块鸡翅,“很棒。”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筷子微微一顿,“棠宝儿,你现在对未来有打算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不是太轻松。 两人当初就是因为她的人生规划有了矛盾,这才冷战了好长时间,虽然现在看起来缓和了不少,但如果她仍然不愿和他谈论这个问题呢? 盛棠当初说过,觉得他太过强势,不希望他干涉自己的人生。 十四岁的盛棠对未来全无打算,只想安安静静,不,热热闹闹的做一个白富美,那,十六岁的盛棠呢? 盛棠咬着筷子,脚尖在地上碾了一下,怯生生的看着他,“哥,你希望我做什么?” “不需要试探我,我尊重你的想法。” 如果她没什么目标,那他就一辈子养着她,如果她有了打算,就让她放手去做。 他确实有强大的控制欲,凡是和他有过接触的人都知道这一点,他却不想完全掌控她的人生。 盛棠舔舔唇,“其实,我早就想和哥哥说的,我后悔了。” “嗯?” “哥,我想回去学唱戏。” 盛骁的手一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头,“好。” 盛棠不是心血来潮,母亲出身梨园,年轻时就是声名在外的大青衣,一折《牡丹亭》唱的尤其动人,据说当年让她父母一见定情的就是一曲《惊梦》,每到秀恩爱的时候母亲就要来上一段,面对两个单身狗儿女可以说非常不矜持不道德了! 父亲工作繁忙,母亲偶尔也会带着她去梨园,和众多弟子混的很熟,尤其是如今梨园的当家人容锦大师对她很是喜爱,有意将她收为弟子,却被她拒绝了。 不是她觉得唱戏没前途,主要还是因为懒。 盛棠觉得三年前的自己宛如一个懒癌晚期患者。 当然,现在逐渐看到了癌症治愈的希望!刽子手,不,主刀医生就是哥哥大人! 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母亲的时候,虞清月绕着她打量了两圈,“唱昆曲?” 盛棠连忙点头。 虞清月抱着胸,怀疑的看着她,“你吃得了这个苦吗?当初是谁和我说学戏太累不想学的?你要是沉不下心干脆去学二人转!” 盛棠:!!!为什么瞧不起二人转!二人转很萌的好吗! 盛小姐抬头挺胸,看起来特别的靠谱,胸口拍的啪啪直响,“我保证不半途而废!” 虞清月盯着她的胸,唇角微勾,眼里露出满意的光,“不错。” 盛棠觉得自己得到了母亲的鼓励!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尺寸已经被母亲的目光锁定! 盛棠虽然中间荒废了三年,但基本功还在,有些习惯已经渗进了骨子里,就算她没打算继续唱戏也没有放弃过,比如压腿,比如吊嗓子,比如在别的小朋友看偶像剧宫斗剧抗战剧的时候悄悄打开戏曲频道。 是的,她还有个一言不合就唱戏的破毛病,可惜母亲不知道。 要是知道了…… 可能也不会觉得很欣慰! 周末的时候,盛棠跑去了梨园拜师。 几年没见依然面容清癯疏淡的容大师正在拿着鸡毛掸子骂徒弟,听了她的来意,目光严肃,说的话和虞清月如出一辙。 “先说好,要是半途而废,无论再说什么也要送你去学二人转!” 二人转的阴影就此围绕在盛小姐心头! 如果她发挥不好,如果她给师父丢了脸,她就要去拎着红手绢去唱二人转了! 想一想就让她忍不住挺直腰板,重新做人! 梨园弟子要学戏都是先从打杂开始,盛棠也不例外,每周末都要跑来边端茶送水边听戏,态度非常端正,可以看出非常不想去学二人转! 容锦悄悄看着,摇了摇头,笑着叹息,“臭丫头,总算是有点良心!” 他一直觉得她是颗好苗子,以前是小丫头心不定,这次回来可踏实多了。 容大师摇了摇自己手上的鸡毛掸子,比文人墨客摇扇子还多了几分潇洒自得,哼着小曲溜达去了后台。 周六下午,盛棠刚刚收拾完桌子,脚步轻快的收拾着茶碗,一回头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长身玉立,身姿笔挺,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衬衫扣子系的一丝不苟,和这里三三两两听戏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盛棠眼睛一亮,丢下抹布就想跑过去,容锦在她身后重重咳了一声,老脸皱成一团。 “不要跑,要端庄,要稳重!” 要像他一样,即使手里拿着鸡毛掸子也特别的有气质! 盛骁不急不缓的走了过来,对着容锦微鞠一躬,“容大师,和您借个人。” 被借的盛棠躲在哥哥身后,对着师父吐了吐舌头,扮了个夸张的鬼脸。 “走吧走吧,”容锦不耐烦的轰人,“明天记着早点来!” 盛棠蹦蹦跳跳的挽着哥哥的手,就听见背后师父恨铁不成钢的声音,“站直,脖子挺起来,别蹦,别蹦!” 跟个兔子似的,让他看着就忍不住想给她一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