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穆停了下来,故意放轻了脚步,靠近师傅,本想吓她一下,可当他看清师傅已经含笑睡去,忍不住凑近她的鼻尖,那一刻,他忽地一震,连挪开了脸,心脏狂乱的跳动。
许久,他平复臊动的心,轻轻取下画卷,却清晰地听到从师傅口中吐出的呓语。
“梓颜……”
梓颜?
黎穆有些发怔地将半卷的画卷展开,那一抹清丽的丹青便如活了一般铺开来。
画卷上是一片璀璨的桃林,有一女子醉卧桃花间,一身幽蓝的衣裙犹如一汪清澈的湖泊漾开在细碎花瓣铺就的地毯上。她笑着看那一朵妖娆的桃花静静旋落,眸若春水,笑靥如花。
那是和师傅殷华一模一样的女子,只是画中的女子眉心有一朵妖娆的桃花,左臂上有一朵粉色的蔷薇。画的左侧有一行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落款是一个他不认识的符号。
那女子是他的师傅,殷华。
他猜,那个他不认识的符号,便是梓颜的名字。
“梓颜……”有轻轻的呓语从殷华口中溢出,黎穆看着师傅沉静的睡颜,忍不住伸手替她捋了捋凌乱的发。
殷华慵懒地睁开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弟子,无奈地笑了笑:“近日总是觉得犯困,穆儿,你推我去林间走走吧。”
黎穆道:“师傅若是觉得困,我扶你到房中休息可好?”
他随意将画卷收好,将它重新放入殷华怀中,仿似方才心中的情绪不曾有过。
殷华摇头:“睡多了总觉得头晕,许多事都记不大真切了,我想再这么纵容我睡下去,迟早要睡成了傻子。”
黎穆扑哧一笑,手搭上轮椅,将她推至了林间的小路。
此时正是三月桃花盛开的季节,桃山上的桃花数师傅种的这片桃林开得最艳。师姐还特意在山下买了灯,让他们挂在桃树上。此时虽是白日,但风吹落花,灯下的风铃在风中摇曳出一片悦耳的声音,无数飞红而下,轻飘飘落在师傅的侧颜上,煞是一副美景。
“师傅。”黎穆看得呆了,忍不住道:“师傅年方几何?”
殷华一愣:“怎的突然这样问?”
黎穆颓然:“我记得师傅收留我至今也将近十年了,你看我都长大了,师傅却一点都没变。只觉这十年光阴与师傅而言,只不过弹指一瞬。”
殷华愣了愣,她回身瞧着自己的弟子,瞧了一阵,不觉脖子有些酸疼,她揉了揉脖子:“穆儿的确长高不少。不过这与我老与不老有何干系?莫不在你们眼中,我这个做师傅的,就该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模样?”
“哪有?”黎穆忍不住笑起来:“师傅总喜欢扯些歪理。”
显然是逗着弟子玩儿,殷华唇角也有丝笑意,那笑意融在春风里,着实有些迷人。
黎穆看得又是一呆。
风有些寒意,殷华拢了拢袖子,道:“都大半日功夫了,怎的不见默和昕媛?”
黎穆适时地解了外袍给殷华披上,道:“他们下山买酒去了,说是要趁春日桃花艳时,多存一些桃花酿。”
“哦。”殷华深以为然:“倒是一个好想法。”
黎穆却是知道,师傅虽是看着一副恬静的性子,但实则是嗜酒如命的人,无论师姐和默扛多少酒上山,她都存不到来年桃花开。
他们师姐弟几人会将酿的酒埋遍桃山,免得被师傅这只馋猫一夜扫光。但藏归藏,师傅那鼻子,比小白的鼻子都灵。不管酒藏在哪里,她都能翻出来,喝个底朝天。
哦,小白是师傅养的一只天狼,据说是一只守护神兽,他对于神兽的功能并不大了解,但对于小白简直是难以言说。
或许跟师傅跟得太久,小白身着一副狼样,却着实像师傅脚边的一只哈巴狗,乖顺得令人发指。
这会儿大伙都不在,师姐定是吩咐它看火下厨,做家务了吧。
沿着林间小路,黎穆将殷华推回了湖心小楼。
果不其然,隔着竹索桥,黎穆便见一头雪白的巨狼张开狮子般的大口,鼓足气一吹,便将院子里的落叶和落花吹得一干二净,道上简直就是一层不染。
表演完这等绝技,小白又蹦跶着到炉边喷出一口蓝盈盈的火将炉中的干柴点燃了。
锅里炖着今天采来的新鲜蘑菇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