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两方时间线为什么不一致的问题,叶潽没从温洱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反馈,靠她自己也想不出什么靠谱的理由,于是这一问题就被暂时搁置了,日常只剩下跟温洱讨论今天吃点什么,再应付一下时不时往山上跑的阎道年。
直到有一天,叶潽又送了一个迷路的村民下山,返回时一眼就看到了等在路口的温洱。
叶潽基本已经习惯了每次自己引路时温洱都会在这个地方等她,因而见着他了也没多惊讶,三两步走上前去冲他露出一口大白牙,抬了抬下巴雀跃道:“走吧。”
温洱留在原地没动。
叶潽走出半米才发现温洱并没有跟上来,奇怪的扭过头去,正要张口就见温洱面无表情道:“城里发生瘟疫了。”
原本热热闹闹的庐城一夜之间变了样。
街边摆摊的小商小贩没有了,心性不定的小孩儿被关在家里严令禁止出门,叶潽在街上走了一圈,除了她跟温洱,再没见过第三个活人。
这次的瘟疫据说是从京城那边传过来的,看情形倒是不太严重,就是传得十分吓人,惹得家家户户连个窗户都不敢开。叶潽就这么转了一圈,觉得照这么下去,这些人就算没有染上疫病,多半也要因为没有新鲜空气而被憋死!
她扭头跟温洱说话,张嘴的瞬间却突然愣住了。
视线尽头阎道年手里举着一把剑,剑刃往下滴血,有一两滴落在地面炸开一朵艳糜的花。
阎道年眼睛眨都不眨,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妖物,脸上是隔着一条街都能让叶潽忍不住打寒颤的冷意。
叶潽从没见过这样的阎道年。
她认识的阎道年总是温和的,一双笑眼微微下垂,连说话都要顾及她的心情。可眼前这个阎道年像是她认知里的那个阎道年形象的对立面——离得远看不清那是个什么妖物,只能瞧出它受了伤,捂着一条胳膊不住地磕头想要阎
道年饶他一命,可阎道年从头到尾连表情都没变一个,手起刀落的干脆。
甚至担心血滴会溅到自己身上,下手时幅度微小的往后退了一步。
小妖眨眼间失了性命,阎道年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随手从怀里抽了张手帕出来擦剑上的血,画面诡谲中还透露着一丝美感,然后他把脏了的手帕往地上一扔,刚好盖住那妖精的脸。
阎道年垂眸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背上却猛然一沉——有人跳在了他背上,两只胳膊从身后绕过来圈住他的脖子,然后把脸凑过去搁在他颈间笑嘻嘻的说话。
阎道年皱了下眉,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右手往背后一伸,也没见他怎么使劲儿,先前趴在他身上那姑娘就被他一手搂着搁在了地上,然后飞快向后撤了两步保持距离。
那姑娘不死心,见阎道年后退自己又追上去,却被前者冷得几乎要结冰的脸色吓得停在原地没敢动,委屈的垂了下眼,嘴巴一张一合的埋怨阎道年不近人情。
阎道年没理她这些小动作,拧着眉不知道又说了句什么,然后一转身走了,那姑娘被留在原地,气得恨恨跺了下脚,望着阎道年的背影咬牙切齿骂了句脏话,最后却还是不甘不愿的追了上去。
只不过临走前也没忘记把现场清理干净。
两人都没看见这边的叶潽和温洱,倒省了一场彼此都尴尬的偶遇。
叶潽半晌才回过神来,转头“呵呵”跟温洱干笑了两声,说“没想到阎道年还有这么一副面孔”。
语气里倒是听不出任何情绪。
温洱看了眼她的脸色,见她不像是在强颜欢笑就不感兴趣的移开了视线。
叶潽碰了个不软不硬的壁,不高兴的扁了下嘴,抬眼看见温洱就差把“别理我”三个字刻在额头的脸,更加气不顺,于是迁怒的重重冲温洱“哼”了一声。
她刚刚虽然看见了一个跟平常不太一样的阎道年,但说实话并没有在她心里掀起任何波澜,甚至她看着温洱冷下来的脸色,心里还在想同样是冷脸,温洱就跟他这种浮于表面的冷法完全不一样——温洱的冷源自于他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看这世界就像看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叶潽被自己的形容逗乐了,偷偷看一眼温洱因为自己频繁偷看而不自觉皱起来的眉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温洱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这场瘟疫约摸持续了三个月。叶潽没帮上什么忙,对她来说她好像就在家里跟温洱胡闹了两天人世间三个月便过去了——
阎道年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下颌线都比从前更明显了,被叶潽直勾勾的盯着看时还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下巴笑了一声,问自己是不是瘦得脱相了,不好看。
叶潽其
实没这么想。
毕竟好看的人无论是胖是瘦都能看出精致的骨相,她只是在想她当日在城里撞见阎道年时,他若是跟如今一样瘦,冷下脸时应该会比当时更吓人。
毕竟如今他削瘦的甚至透出了几分刻薄的凌厉。
但最后这话她也没说出口。
她始终没跟阎道年提起过自己偶然间看到的那一幕,也没有问那个看上去跟他关系好像很亲密的姑娘究竟是谁,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她就只是看着阎道年脸部线条的轮廓,声色清冷的说了句“确实瘦了不少”。
末了又别别扭扭的补充了一句“多吃点”。
阎道年愣住了。
他没想到能从叶潽口中得到这么一句关心,虽然说得人一脸为难,好像这简简单单一句话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但他还是很开心,甚至望着叶潽突然恼怒的朝自己瞪过来的那一眼莫名其妙笑出了声,然后问:“那我以后能跟你一起吃饭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