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旌敲门进来房间时，盛璞玉正站在仙乐宫的窗户前往下看。

“别站那里。”他下意识走过去将人往里面一拽，正对上年轻女子沉静从容的面孔。霍旌慢慢放开她，拳头攥起又松开，最终还是明知徒劳却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就到此为止行不行？”

“这就害怕了？”盛璞玉拍了拍他的手臂，故作轻松地轻声笑道：“不是跟你说过吗？这世道，有一天算一天，难不成还想求个长命百岁么？再者说，我生来富贵，半生无虞，走到今天，哪一时死了也不必可惜。”

“总归是早晚要有这么一天的。”他说得容易，却让人听得难受至极。

霍旌心知自己劝不动她，真真是没法子了。因为当听说慕少帅寻来上海后，二话没说便引他与盛璞玉见了面。他想，如果自己没那个份量让盛璞玉动摇，若此人能让她改变心思，就认了这少帅做老板娘又何妨？

慕少帅当然也是害怕的，一见面就将人紧紧抱在怀里，说什么也不肯松手，他咬牙问道：“你嫌要不了我的命是不是？”

上海的国货运动开展得轰轰烈烈，慕临亭远在湖北都有所耳闻，而接下来针对盛老板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则叫他感到后怕不已。

慕少帅自从得了消息，便开始马不停蹄北上，生怕耽搁的功夫那人又会遇到什么危险。

盛璞玉被面前英俊挺拔的男人紧紧拥在怀里，对方咚咚作响的心跳毫无阻拦传递到她心里，她终是缓缓抬起手，回抱住了他，温声安抚了一句：“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慕临亭微微松开她，却仍是将人拢在自己怀里，黑眸直直凝视着盛璞玉，眼中还有些许未完全褪尽的失而复得的情绪，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说但：“我从没想过要拦你做什么，但玉儿……至少别搭上自己。”

盛璞玉并非无坚不摧，死亡面前她也曾感到无力。死便死了，可接下来呢？希望在哪里？出路在各方？她再看不到这些，也再做不了什么。这结果不是她想要的。

“从前我是错的。”她说，“一味息事宁人，只会永无宁日。中国的骨头已经坏死了，早早起来，不伤筋动骨一番是不行的，抗争，流血和死亡是不可避免的。要革命就会有流血，流血并不可怕，要的是出路。”如有必要，她愿以碧血丹心，烛照革命。

慕临亭伸手抚上她侧脸，“无论你做什么，我皆奉陪到底。”富贵可离，权柄可逆，独独是你不可弃。

陆栋伏在盛璞玉膝头痛哭：“我这么努力地在你身后追赶，为什么你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肯？”

他心里难过得要死，酸涩得要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留住她。哪怕他走不进她心里，也还是想留在她身边啊。

盛璞玉轻抚他肩背，声音温软地说道：“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

盛璞玉附在她耳边说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陆栋弯唇一笑：“谨遵夫人教诲。”

陆栋拔枪指慕临亭，“我们两个，只能有一个留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