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色的夜幕坠着宝石般闪烁的几颗星斗,无风无月,冷清寂寥。 经历了一早的林间迷雾,天意也不忘叮嘱凌紫和珞遥要小心,凌紫想起安师父给的草药包,她掏出包裹中的一截断木,说道:“这里有可驱散迷魂散毒气的龙曲木,放到床头更为妥当。”她说着抽出太极剑,将断木一分为二递予凌逍。 一切似乎是突如其来却又在意料之中。夜半三更,驿站中轻轻的脚步声窸窸窣窣,阿椋警觉地抖动翅膀立到了梁上。不一会儿,噼噼啪啪的声响打破了夜的寂静,火舌曲卷成一朵一朵的红花在黑暗中盛开,迎风瞬间变成了一片一片。驿馆中惊恐的呼喊声响起:“着火了,救火呀!” 凌逍几人确有防备,他们和衣而睡,听到外面的一点声响,都奔出房来。看到彼此安然无恙,凌逍大声说:“天意小心保护,你们找安全之地躲避!” 凌逍转身与他们反方向而去,凌紫拦住凌逍问道:“你干什么去?” “救人!” “我与你同去!”珞遥的声音干脆,却不及她的动作快,她已顺着驿馆的廊道,奔向前面的房间。 “你二人先走!”凌逍甩下一句话,身影也快速冲进黑红闪烁的驿馆中。 驿馆内,一些房屋的门窗缠满了红色的火花,火光下周围的一切不安地摇摆着,顽皮的火浪向高处攀爬着,张牙舞爪的仿佛要控制这里的一切。 珞遥用力拍打前面的房间大门,呼喊着:“起火了,起火了!” 她来到无敌和无名的房间,焦急地拍打房门,矫健的身影极速而来,毫不犹豫地一脚劈开房门,他冲入房中,将房中的无敌和无名拽起,大喊:“起火了,快走!” 那二人还略显昏沉,凌逍将架子上的盆中之水泼向他们,无敌和无名瞬间看清了形势,无敌的脸在跃动的红光下更显苍白,他惊呼一声“珞遥!”便向外冲去。 凌逍快速闪身到无敌和无名的前面,担心他二人乱跑,凌逍一指安全的去路,再次违心地骗无敌说:“珞遥已到院外,你们快走!” 珞遥刚刚迟疑了一下,没有进无敌的房,她旋风一般将同行人的房门逐一敲开,最里一间胡公公与德顺的房间,房门敞着,珞遥冲进去却看见人影,难道胡公公与德顺已安全离开? 驿馆中嘈杂声一片,向外跑着逃生的人与向里跑着救火的人跌跌撞撞、混乱不堪。凌逍与珞遥相遇在胡公公的房外,珞遥急匆匆说:“房内没人!许是都离开了!” 二人飞快来到驿馆的院中,远望他们那一行人在驿馆大门前尽显狼狈,无敌冲上来惊慌却不失关切地对珞遥喊道:“我正要去找你!” 一旁德顺的声音更为慌张:“不见了胡公公!” 天意与德顺并排而立,他问道:“你们不是一起逃出来的吗?” “不……不知道呀!这火…….太吓人,我也是……”德顺面色恍白,已语无伦次。 回望驿馆,火焰在风的助力下蹿过来,像大海中翻滚的浪花卷入,一条一条的火苗像是在嬉戏,相互追赶又相互拥抱着,蹿起的白色烟雾变成厚重的浓烟。 凌逍转身,正要向火海冲去,却感觉一左一右两只手同时拉住了他。凌紫和珞遥惊恐焦灼地望着他,连连摇头示意他不可再去涉险。 “放心!”凌逍目光沉稳,语言坚定,他回身拦下一名救火之人,他将那人拎着的整桶水仰面倒下,水淋淋的他撕扯了衣阙一角,捂住了鼻息,瞬间消失在红光晃耀之中。 此时驿馆内,衣衫不整的胡公公在浓烟中慌不择路,出了东屋竟然跑进了西屋,呛人的烟雾扑鼻而来,他“咳咳”几声后顿觉头晕眼花,他的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眼前的烟雾越来越浓,他隐约听到呼喊声:“胡公公,胡公公!”他连忙呼应大喊道:“这里,救命!”炽热的气浪烧灼着整片空气,轰然的声响压过了他的呼救声,一根巨大的横梁突然下落,千钧之势猛烈地阻挡了众人的脚步。两名士兵惨叫一声被压在了横梁之下,其他士兵身手利落的奔上前去,将被压住的几人救出,门外恍惚的身影不见了。胡公公两眼一黑,心说吾命休矣。 又一轮火舌掀起,浓烟蔽目,却有一个身影跃入房中,湿漉漉的袍子瞬间搭在了胡公公的身上,随之坚定而沉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跟我来!” 胡公公被来人架起,做梦一般飘飘忽忽地穿越了火海,来到了驿馆之外。 火花仍在驿馆中肆无忌惮地蔓延,无数火柱冲天而起,火势将房屋变成红色的殿宇。烈焰熊熊燃烧下,这里的一切建筑已面目全非。 “这边,这边!”天意看到凌逍搀扶着胡公公出了驿馆,急忙挥舞双手喊着。 众人来到远离火情的空地,德顺哭丧着脸,对着胡公公说道:“出门前忘了翻翻黄历,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如此的霉运。” 满脸黑花纹的胡公公最为狼狈,用呆滞的目光看向身旁救他之人,原来是准驸马凌逍。胡公公定了定神,长长地出了口气,坐在地上哀嚎起来:“这不是要去道观,这是要去阎王殿呀,杂家不走了,我要回宫!” 众人以哀怨的眼神环视四周,不敢言语。德顺赶忙蹲下身去,一边锤着胡公公的背,一边安慰说道:“大人莫要惊慌,兴许就是意外。现在回宫,陛下那里不好交差呀。” “哎!”胡公公转了转眼珠,无奈叹息。 一行人找到附近的客栈,护卫们轮流值守,休息了一日,胡公公勉强答应继续赶路,行程交给凌逍安排…… 山峦苍峰翠岳,树林幽静隐蔽,凌逍依旧走在前面,他扬起头,轻风吹过,长袍猎猎翻飞,墨发随之飘扬,本是青春年少好放歌的韶华,他却要带着一队人马冲破层层的阴谋设计,肩上无形的重担让凌逍丝毫不能掉以轻心。 忽然间,凌逍举目四望,勒马停住了脚步。 后面的德顺满脸狐疑,跑上前问道:“遇到林子你要绕山而行,遇到山路你又停滞不前,我们已经耽误了行程,你难道不知道违抗圣命的后果?” “我走过此处官道,附近村民曾在进汴梁城的沿途贩卖山货,还算热闹,此时人迹变得稀少,我们要多加留心。” 德顺催促着说道:“天明日朗,莫要疑神疑鬼,拖延了时辰。走吧,走吧!” 官道虽是蜿蜒却也平坦,凌逍警觉地率队前行,他分析着目前的形势,与暗算者相勾结的“内鬼”还在他们的队伍中,暗算者该不会使用滚木擂石等物重击这一行人,不然“内鬼”也会受困其中。暗算者还会使用陷阱沟堑、前后包抄之法,他提前嘱咐了天意,让天意压住阵脚,拖长队伍以避开可能的陷阱沟堑。看来最有可能的是伏兵前后包抄…… 正在思量间,身后的山中喊杀声骤起,马蹄踏碎山脊,狂风卷雷般浩荡无比,地动山摇间尘土弥漫。 胡公公仰头侧目,随即被吓得哆哆嗦嗦,黑压压的人飞马奔着他们疾驰而来,□□晃动着森寒之气。 片刻功夫,几百号舞枪的山贼奔涌而来,挡住了他们前进与后退的道路。 护卫们显然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仿佛泰山即将崩于面前,一个个手持利刃却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是好。 已料到山中有埋伏人马会包抄他们,没想到来者竟是山贼!凌逍挥动火舞银龙枪护在胡公公的前面。 天意抽出熔血剑,火红剑锋闪耀当空,辉映这一行人勇敢迎敌的脸庞。 “杀呀!”马上之人黑衣蒙面大喊着已到近前,凌逍剑眉微蹙,他的一杆枪左右斩杀,在寒光肃肃的□□中搏出一条血路。 凌逍身后的胡公公颤微微掏出徽宗的手谕,边空中挥舞边声嘶力竭喊道:“你、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冲撞官差!当今陛下的手谕在此,是官是匪都休得胡来!” “我们是这山中的大王、林间的草莽,遇富劫财、遇官杀人!”冲在前面的一位蒙面大汉喊到。 胡公公壮着胆子,喊道:“反了,反了!如今的山贼竟敢挡官家的路,没了王法了!” 轻甲戎装的无敌一声断喝道:“卫上大将战无敌在此,区区山贼还敢造次!” 蒙面大汉听到卫上大将的名号,眼中闪过微微迟疑,但见他的眼珠转转,随即眉毛挑起,大喊一声“杀!” 众山贼层层包围了他们的车马,步步逼近。 无敌不服气,抡起狼牙棒冲在了前面,棒显神威,前面几个蒙面人随呼啸的应声倒下。他大战十几个回合,围在他身侧的蒙面人却越聚越多,他的体力渐渐不支,面前晃动着的□□令他应对不暇。珞遥挥舞一柄断水剑,时而似点点飞花,时而如霹雳一线,不知何时挡在了无敌的前面。 天意的血剑如鹰隼凌空振翅,气势魄人,他的长麟剑运剑如风,旋转急舞,剑锋围绕他画成圆形,伤倒了围绕马车的一众黑衣人。呼喊声、厮杀声、枪械磕碰声、战马嘶鸣声在山谷回荡,无数身影闪电般的掩护交错,枪剑寒光扑朔,鲜血飞溅。 听得冷兵器在身后奔大椎而来,凌逍不假思索地反手回扣一枪,枪尖撩过一柄□□,兵器交错,当啷声起,对方的□□被磕飞,凌逍的火舞银龙枪锋芒必现。 “擒贼先擒王!”凌逍打定主意,几招峰回路转将近前的两个蒙面人挑落马下,策马冲向刚刚答话的蒙面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