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雍容。

‘富有万金气自华’，这是温言自己的形容。

那中年人微微顿足，望一眼有些朦胧的天际后，继续踱着阔步向他们这里走来。

看着中年人青矍的身影，温言思绪不禁有些纷飞，回到了三年前。

大约是春分时节，这个中年人来到这里，说是愿意收购他们的海货，给出的价格极为公道，且是现出的真金白银。

如此好事，对于消筹困难的偏僻小镇来说，无异是雪中送炭。

但天下间也没有免费的午餐，中年人也附带了条件，那便是给小镇每户人家分发一座石像，让他们每日三香供奉。

于是，这在温言看来并不对等的交易，便一直延续至今。

他有时候也在想。

这个人到底在图什么？

再作转念猜想时，却只道是上天派来救苦救难的菩萨。

……

众人捧月般，簇拥着中年人上了渔船。

在瞪圆瞪大的双双眼睛中，那中年人只是轻挥大袖，渔舱里数量颇为可观的鱼群竟然瞬间消失殆尽。

如此神奇的手段，就好似那传说中的仙人术法一般。

虽已不是第一次瞧见，温言却仍是忍不住有些心潮澎湃，恍惚间只有两个字——神仙！

中年人做事简洁，丝毫不拖泥带水，结了钱银后，临去只是叮嘱了几句香火之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言望着那中年人那渐行渐远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他走的时候，好像用极为怪异的眼神瞄了自己一眼，总觉得里面有什么深意……

随着中年人离开后不久，熙攘的人群便趁着夜幕还未落实，陆续涌向了小镇的万家灯火里，而温家的兄妹二人，则是有意无意走在了人群的后面。

怀中冰凉的碎银随着走动摇晃、撞击出阵阵瓷实悦耳的响声，致使温言的步子愈发飘然。

走着走着，他忽然咧嘴笑了起来，心底已经开始盘算，这些银子如何花才合理了。

要不，给妹妹买几件新衣裳？抑或是有趣的小玩意？

嗯……

温言低下身，先是扫掉了妹妹手中那些把玩许久的脏贝壳，随后摸摸她的小脑袋，这才挺直身板，向着前方一挥手，似将军凯旋般意气风发，“温馨我们走！回家哥哥给你做好吃的！”

听到这话，温馨赶紧搂住温言的大手，边摇边问：“哥哥，我们今晚吃什么呀？”

她的目光，却是紧紧盯着地上的贝壳，很是不舍这些可爱的小玩伴们

。

“你喜欢吃的，蒜蓉蒸蚬哦！”温言耀武扬威般抖了抖手中鱼篓，里边哗哗作响。

而他脚下，正是温馨仍念念不忘的贝壳，已经稀碎。

温馨的小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随即不着痕迹地敛去，故作欢呼，“耶！”

接着她扬起可爱的小脸，疑惑道：“哥哥，常伯伯送的那条大鱼呢？”

“在篓里，”不知为何，温言总觉得方才的某一刹那间，突然有些瘆人的凉意往肌肤里钻。

难不成是自己穿得太单薄？

“我知道我知道！那叫三文鱼！哥哥我聪不聪明？！”温馨毛遂自荐，洋洋得意。

温言闻言翻了个白眼，敷衍回道：“对对对，你真是个大聪明。”

“哥哥，那有没有……四文鱼？！”温馨天真无邪的眼眸里满是期待。

“没有！”温言额头隐有黑线。

温馨扯着温言的衣角，不依不饶问道：“哥哥，没有四文鱼，那有没有五文鱼？”

“闭嘴！”

“鱼会不会长高呢？”

“闭嘴！”

一大一小的身影逐渐走远，不多时便隐没在小镇的街巷中。

——————————

温家厨房。

昏黄的烛光中，温言颠锅翻铲，正忙碌着今天的晚餐，温馨则坐在灶台旁边的小板凳，摇晃中不时舔上一口糖人，悠然自乐。

看着妹妹手中那靠撒娇打滚得来的糖人，温言不禁想起了那位老人家顶着烛火、颤颤巍巍地做着糖人的模样，心里顿时又有些过意不去。

真是苦了你了，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