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刘有个儿子,念得同济毕业后去了嘉定新城的汽车公司,说是谋了不低的职位,还在沪青平那带买了别墅,老刘说自己不乐意和儿子媳妇挤在一起,平常节日就去小洋房里度度假,没事就回新风汇汇老朋友,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轻松滋润,说罢,还不忘自叹息一番。
“我就说还是你晓得捞好处……没事坐在这里喝喝茶,磕磕牙……总归是比我这种闲人好得太多嘞。”说这话时,老刘那优越的神色藏不住。
往常他好几次提起自己家在医院的儿媳妇都是竖着大拇指,每每说到儿子就喜欢明里暗里怼着汤伯翁,“我儿子那媳妇……是真真的好,本地女娃也不娇气,你说让她做点什么,哎,她乐意奉献啊……毕竟是个当医生的,我说我儿子是修大福气嘞。”
在这里几个老家伙的儿子女儿都有归宿,哪怕没结婚事也都有八成,唯独他家那忤逆子到眼下不着家,连个回应都不给,在那山旮旯不知道是个啥情况,大好前途不选,非得走那夜路不可,气得他也没话可说,听老刘头这么一说,原本堵在心口的气上了脑门,怎么疏也散不去,喝着茶都还堵得厉害,看着杯底的茶渣,想着这茶叶怕是那女孩家里的,一怒就往垃圾桶里倒,倒完又用清水漱杯子。
“我要回家吃中饭了,你们慢慢聊。”
见汤伯翁回家,老刘头坐到他的位置上,拉着抽屉从里头拿出一个小茶包,朝旁边的人喂一句,明知故问道,“这个是什么茶啊?”
旁边老马听不出什么味儿,撇着眼道,“武夷山大红袍……喝么?”话毕,从自己抽屉里捞出两小包递给老刘,“听老汤说是他儿子儿媳寄过来的,味道还不错得嘞。”
老刘收着东西,嘴角一歪,笑道,“这婚都没结呢……就喊上媳妇是早了。”
老马正给一辆进来的车按感应门,顺道,“这都追人家家里去了……结婚不早晚的事嘛。”
老刘收着茶叶拽在口袋里,扯扯狗绳,和老马道别后又悠悠晃到别处去逗趣。
汤伯翁刚到家,看到老婆正在厨房忙着烧菜热饭,心情郁结得一手把水杯往桌上一放,震出一声大响才心满意足得换起拖鞋。
“刚才我跟屿山通了电话,说是下周要回趟上海。”柳玉珍左右手端着菜盘出来,见桌面溅出的水滴又回厨房拿着抹布擦干才放上盘子。
“还回来干嘛?干脆就呆在福建,定居福建好了嘛。”他这会儿正回想着老刘说他那儿子媳妇的嘚瑟劲,越想越恼怒,越想越气不顺,干脆放下筷子,定神道,“今年要是再不打算回来上海工作,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啦。”
柳玉珍白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气话,你不承认这儿子就不是你的嘛。”
汤伯翁吹胡子瞪眼道,“你看他像话嘛,为了个女孩子抛弃老父老母,自己一个人跑福建那山旮旯去,有想过家里嘛?”
“我听小羽说……他们好像在做什么奶茶创业?”毕竟儿子是心头肉,柳玉珍不愿多讲他的错处,也只能尝试让汤伯翁去理解他。
“什么狗屁创业啊……看看现在是什么行情,这年头钱有那么好赚的呀,拎不清……”汤伯翁边说边吃菜,咬得牙齿咯咯作响,想他这辈子也没做什么大富大贵的梦,就求个现世安稳,儿孙平淡幸福就好了么。
像他们这种平常百姓家,这要是汤屿山乐意,找个门当户对的小姑娘,也不用折腾赚钱创业,两家合着有个三五套小房子,上个小班再收点房租,日子过得不要太踏实,非要找个乡下姑娘来拼真爱,真爱靠努力就能拼得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