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江面上,船只乘风破浪而行。 晴空万里,冬日的暖阳洒在江面上,映出一片波光粼粼。已近初春时节,江面上的风虽然依旧寒冷,却是凛冽中微微带了一丝暖意。 甲板上,一个男子立在船头,看着江面上的粼粼波涛,怔怔出神。寒风吹过他的面庞,让年轻俊朗的面庞多了几分沧桑。 这里的天气已日渐转暖,而沧延那边的漠北,想必还是北风呼啸吧? 凉燕很快就会进攻沧延,看来要加紧赶路,不能耽误片刻。 正在担心漠北的局势,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江上风冷,江公子为何不进船舱休息?” “飞雪姑娘,”江麟淡淡开口,却是不曾回头,也不回答飞雪的问题,“昨晚休息得可好?” “还好,坐船少了许多颠簸,伤口也没有那么痛了。”飞雪答道,说话的中气却仍有些不足,“还是江公子虑事周全,飞雪在这里谢过公子。” 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虚弱,江麟冷冷道:“飞雪姑娘伤势未愈,现在最需要休息的,是飞雪姑娘,不是我。” 自己好言相谢,他非但不领情,还冷冷抛下那么一句。飞雪一时无语,不知说些什么好。 “那我先回舱里了,公子也不要在这里站太久。”飞雪转身,走回船舱。 甲板上,除了干活的水手外,又只剩下江麟一人。 江麟侧头,看向那些劳作的人:这些水手内心朴实,随一生贫苦,但生性阔然,不为世俗牵绊,一生也是疏然其乐。 相比起来,自己这一生,却是疾风劲雨,戎马饮血,染尽世间污秽。 江麟摇了摇头,自惭形秽。 他观察他们的手:常年的劳作,使双手生出了老茧,附在修长的指节关节处,显得一双手突兀苍劲。 等等,指节修长?掌丘和关节处有老茧? 江麟眼神一凝,随即看向自己的手:那些水手的手,居然和自己的手有相同的特点。 不是常年握剑的手,才会这样吗? 江麟随即移开目光,心中却已是了然。 他向其中一人走去,开口:“这位大哥,今晚能不能靠一下岸,我与小妹想上岸买一些路上所需之物。” “好说好说!今日黄昏时分会到潇洲,那里贸易兴隆,商铺甚多,咱们在那里靠岸,到时你们上岸去买就是了。” “如此,多谢大哥了。” 待到黄昏时分,船只便如江麟所愿在潇洲的码头靠了岸。 华灯初上,街市繁华,人群熙攘。飞雪站在人群中,竟是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一时脸有些发白。 “走吧。”微感不适之时,江麟拉过她的手,带着她向街市深处走去。 到了最喧嚣的地方,江麟放开了拉着飞雪的手,面色忽然凝重,“飞雪姑娘,现在我和你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谨记于心。这关乎你我二人的性命,万万不可疏忽。” “出了什么事?”飞雪被他的话吓一跳,问。 “咱做的那艘船,上面的水手是被派来刺杀我的杀手。”江麟假装逛街市,边走边道,“江面浪大,水流湍急,要是在船上动起手,他们将船凿沉,我们都会性命不保。所以我假借上岸采买之由将你带到这里。” “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现在肯定有人在暗中跟踪。片刻之后我会发出信号求援,双方的人看到信号,都会采取行动。我会暂时拖住行刺之人,而你,就和来接应的人跑到安全的地方。” “可是我跑了你怎么办?”飞雪面色煞白。 “我以前跟你说过,我用不着你担心。”江麟冷然,“你身上有伤,一会儿打起来只能是我的拖累。所以,听我的,和接应你的人先离开。” 不等飞雪出口阻拦,江麟已经从怀中掏出□□,拨动机关,一只□□便破空而出,在云霄之上绽放出火花。 随后便有黑衣人从暗中掠出,向二人袭来。龙吟呼啸,清光凛冽,玄羽一刺一封,便将刺杀者尽数挡开。 “少主!”人群四处逃散,却有一对人马向着打斗处奔来,“您没事吧?这里交给我们,请带飞雪姑娘离开。” “你们打不过他们,先带飞雪姑娘走,这里我来解决。”江麟一字一字道,语气竟是掷地有声,不容反抗。 少主的话是沧延的权威,本就不容反抗。众人只犹豫了一下,便立时领命。顷刻便将飞雪围在中央,护送其离开。 “江公子!”飞雪大惊失色,随即抽出幽兰,便冲出保护去帮江麟。 “飞雪姑娘!”众人骇然,赶忙去将飞雪拉回来。谁知飞雪情急之下竟是动了真气,脚下生风,只是一掠,便已站在江麟身边。 江麟一惊,方才情况危急,一时竟然忘了飞雪倔强的内在和纯良的本性,没想过她断然不会丢下自己不管。当机立断,右手握剑平封挡住所有伸来的利刃,左手却立即抬起,带着劲风竖掌劈向飞雪后脑。 飞雪手握幽兰丝绫迎敌,却是万万没有料到江麟会突然给自己一掌,想要抵挡已是不及。身子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身后忽然有一只有力的臂膀及时拖住了她,随后便听见江麟的吩咐,“快带她走!” 看着沧延前来接应的人带走了飞雪,刺客之中竟是有人要放弃对江麟的刺杀追上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追上去的人脱离开群体,形单影只,几招之下便被掠过来的江麟斩于剑下,“所有阻碍我的人,都要死!” 千里之外,望月宫。 冰凌心中一颤,稍不留神,腕上一痛,手中软兵便脱手,掉落在地。 难道是刺杀已经开始了吗?这次柳靖琰派出的是他势力下最厉害的人,如果成了,不久的将来,她就可以登高一呼;如果不成,被发现的话,按照宫规,她就会被直接处死。 “怎么魂不守舍的?”公孙谨站在她对面,问。 “没什么,就是有些乏了,师傅不必担心。”冰凌回答。 “如果乏了,就去休息吧。”公孙谨道,语气冰冷威严“改天我再来试你身手。” 冰凌随即躬身,“徒儿告退。” “冰凌。”刚刚转身,却被公孙谨叫住。 “师傅,还有什么事吗?”冰凌重新转过身,恭谨问道。 “你最好安分点,老老实实修习。”公孙谨眼神慢慢变得和语气一样冰冷,“你背着我干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冰凌全身一震,随即脸色惨白。 “参与政事,谋害同门。这两条罪过,宫规上写的处罚方式,你心里应该清楚。” “是,师傅。”冰凌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躬身答应。 公孙谨离开后,望月宫的水榭之上,唯余冰凌一人。 看着渐渐变暗的天色,冰凌的心随着眼神飘出了很远,一直回到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一晚,仅凭一纸诏书,冷家全家被抄家灭门,男丁枭首,女眷自缢。她因为年少,不到赐死的年龄,逃过一劫,却和家中仆人被当街便卖。之后到一家大户人家作奴仆,受尽屈辱。再之后,在曾经的贴身侍女帮助下逃脱。几经波折后,拜在望月宫门下,日夜修习术法。 这一路走来的坎坷,使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站得够高,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而不是卑微地受制于人。 那天,她说出了柳靖琰心底的秘密,不是因为她已经知晓,而是在对他与周梦蝶的事有所耳闻后猜到了一切。 因为,自己和柳靖琰一样,有着相似的经历。一样的是,都是因为那样的经历,他们变了。 违反宫规又如何,被处死又如何? 麒哥哥······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我的家人,也已离我而去。我已经失去了他,失去了所有,那我现在就要挽回,挽回我所失去的一切! 如果我有朝一日,射影含沙,我就去找你,陪着你,不要转世,不要轮回,就在那边永远相伴,再也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