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便走了吧。人都没了,说这些还有何用?”
那小丫鬟面上带着无解的神色,她不知为何龄儿前前后后的差异竟如此之大。
分明前些日子,她还十分担心襄安会逃走,将她的秘密公诸于众的,如今却为何竟这般淡定?
龄儿呆望着空空如也的帷帐之后,心头是说不出的沉重与失落。
今日早些时候她才得知消息,说是高子玦,已经于几日前的一场混战中以身殉国,今日再晚些时候便会在洛城之中为他举行追悼仪式。
她头先自是不信一向叱咤风云的高子玦会真的这般离去,毕竟当初传言亦说他与青羽在和亲归来的途中遇刺身亡,但最后他们竟还是安然而归。
可……据她爹所言,这一次,高子玦之死,却是千真万确。
她千算万算,用尽百般心计,想要攀上的高枝,却怎么也未曾料想到,那高枝竟在一日之间坍毁……
眼见着她便可一下取代两个阻碍她光耀吴门的女人,可怎料排尽万难,到最后她竟输给了那个人的死……
其实他对高子玦并无更深的感情,她不爱他,亦至今不懂何为爱。
她之所以想要取代青羽,取代阿和,一开始不过是咽不下被青羽骗的那口恶气,不过是因着嫉妒,因着嫉恨,才想要破坏她的幸福。
直到后来她越陷越深,将路越走越黑,她以为自己的目标便是坐上那个王妃的位置,摆脱商贾之后,这一为人不耻的名头。
可没想到到头来,她使计害了青羽,害了阿和,却敌不过高子玦的一朝身死。
这一瞬间,龄儿竟涌起万念俱灰之感,好似一下便失了所有的寄托,好似一瞬间变无了生之希望……
另一边,襄安已被救她离开吴宅的人,带到了喧闹的街市之上。
许久未曾呼吸过新鲜空气的她,哪怕站在瑟瑟的冷风中,都觉着空气万般的清甜。
“谢谢!”襄安声音虽低,却不难听出她道谢时的由衷之情。
这时那男子忽然笑了起来,那个笑容中带着些许襄安并不懂的释然。
“许久未见,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襄安皱了皱眉头,越发觉着眼前之人十分熟悉,于是便脱口而出道:“我们果真认识?”
男子点了点头,随即目光悠远地望向襄安身后,接着开口道:
“城南有家小面馆,我最爱吃那家面馆中的葱油拌面。”
襄安的眼神腾地一亮,儿时的记忆霎时间涌入她的脑海,她望着面前带着浅笑的男子,甚至不可置信地试探发问一句:
“你是阿言?”
男子颔首,“看来对我的记忆并无完全丧失,阿吴,真正的阿吴。”
“真正……是何意?”襄安不解。
“你或许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以为我早已与你相认,虽说一直未有真正见上一面,但却一直在书信往来。”
武时言看着自己自小的玩伴,原以为会汹涌的情绪,此时却平静异常。
襄安满目震惊,回应道:“这分明是我二人长大以来,第一次见面。”
“确是第一次见面无疑,只是我过去委实愚钝,一直将另一个人当成你。”
武时言并未将自己已与那同他书信往来之人私定终身之事告诉襄安,他不想加重他这个幼时的玩伴的负担。
他知晓她与青羽的兄长情投意合,已订了亲,当然,他此刻亦甚是了然自己心中属意之人究竟是谁。
“你说的那人可是龄儿?可是她冒我名与你联系?”襄安急急问道。
“是。”
“她可有托你替她办什么事?例如说……替她杀什么人?”
襄安眸中亮着不确定的闪光,紧盯着武时言,一面期待着,一面忐忑着。
“有。”
武时言仍是简短地回应着,眸中渐渐覆上一层薄雾。
襄安闻言,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双眸闪动不定,双唇微颤不止,语速被寒冷的空气放缓,一字一句问道:
“那你可动手了?”
武时言摆首,“并未,青羽她,是我的挚友。”
武时言的发生沉着有力,似乎在传达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笃定情绪。
但整颗心因听到此言而完全落回原处的襄安,显然并未注意到他在提到青羽名字之时,微微颤动的神情,以及,唇边浮起的苦笑。
“那就是说阿羽她现在无事了!”
襄安的眉目舒展开来,连日来的提心吊胆与自责懊悔皆在这一刻化为难以抑制的热泪,在双目之中盈积,又在眼帘之下倾泻……
武时言静望着襄安喜极而泣的模样,唇边的苦涩笑意仍旧浮动不退,只低低地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若是阿羽她当真无事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