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酒楼只有两层,现在是饭点,按理说应该是人满为患,但酒楼里静悄悄的,只有诩王正独自坐在一楼饮酒。
大厅内一片寂静,只有酒盏碰撞桌面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在这个无人的大厅内显得无比空灵。
余择言下马,发现门口站着一排小厮。他们都低着头,时不时的窃窃私语,声音大小如同蚊子般,被这滂沱大雨掩盖的一干二净。
他在门口停住了脚步,象征性的问了一嘴那门口站着的小厮:“里面都有谁?”
小厮抬头,他衣着单薄,那嘴唇青紫,像是在门口冻了很久,话说的都不太利索:“就只有诩王殿下。”
余择言点点头,他刚踏进门槛,却又折了回来,他瞧了一眼那冻得哆哆嗦嗦的小厮,轻声说道:“你们都上去吧,去后厨也行,找个暖和的地方呆着,都别杵在这了。”
小厮们为难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均底下了头。
“不要紧,有什么事我替你们兜着。”余择言轻声说道,他的声音中多了些催促,“快点,别让我说第二遍。”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每当五皇子被陛下斥责后,他都会孤身一人寻地喝酒。
就单纯的只是喝酒也便罢了,他总愿意叫这些伺候的人都去大门口守着,无论春秋冬夏。就算外边的太阳毒到站三秒便汗如雨下,就算外面的雪到脚踝那么厚,都得给他出去站着。
为什么?因为他自卑。
他的出身没有三皇子余景焱那么高贵,已故的生母是上元的长公主,养母又是国公的女儿,当今的贵妃娘娘。
他只不过是陛下宠幸的一介宫女生下的孩子,虽自小长在太后膝下,父皇也对自己十分照拂,但过于低微的出身是这些都掩盖不掉的。
父皇虽然关心自己,但语气中总带着些许疏离,在不小心提及自己生母时,父皇都会不悦。
虽然自己在司戍营做副将,这些年的历练也让自己多多少少有些自己的势力,但离自己真正想要的还远远不够。
人,都是贪心的。
他讨厌自己的出身,他觉得那是他这一生的污点,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摆脱不掉阶级社会中有些人异样的目光。
而这些同样出身低贱的小厮们,便成了他唯一的发泄口。他企图用这种行为去证明,亦或是告诉大家,他和他们不是一样的。
虽然出身没法选择,但他可以选择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过于正直的人。
余择言深吸了一口气,便踏了进去。
他顺着走廊走到一楼的内部大厅,看见诩王端端正正的坐在离戏台子最近的那张桌子上喝酒。这里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是被包了场。
许是听见了脚步声,诩王抬头看向余择言,双眼迷离。
他脸颊微红,冲着余择言笑了一下,便抬手摇摇酒盏。清酒被摇出来些许,点点滴在那红木座椅的软垫上。
“这世子殿下可是依旧公务繁忙啊,可让本殿下好找一番。”他宽大的衣袖上被沾染了些许酒渍,他也不管,而是任由洒下来的酒肆意散落。
余择言静步走上前来,故意避开了那个被洒上酒水的位置,他将诩王面前的那个在桌子边摇摇欲坠的酒壶拿了起来,挑了个干净的杯子倒上了些许。
臣哪有什么公务,您快别打趣我了。”余择言仰头干了一杯,这上好的精酿可真是口感柔和,没有普通白酒那么辛辣。
他轻声问道:“殿下可是有烦心事?”
“你这话说的,在这世上活着何事不心烦?”诩王微笑道,那笑也惊心动魄,对于居心叵测的余择言来说,他竟都当安慰全然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