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这个刘兆的事,刘老头来的这两天也有所了解。客观来说,他对这个小少年也喜欢不上来。但既然人家是诚心来道歉的,于情于理,都该做到礼数。 这会儿听到刘氏的话,刘老头不禁皱起眉,做主道:“来者是客,刘小公子既然来了,就请堂屋坐。” 话罢,警告式地看了一眼失礼的刘氏,便以主人的姿态,请刘兆进屋。 被刘老头一请,刘兆立马屁颠颠儿地跟进了堂屋,自觉挑了一方长凳坐下,好奇地问道:“老爷子,你是小泼……不对,秦希的什么人呐?” “她是小老儿的外孙女。” 也就是小泼妇的外祖父呗。 刘兆一点儿不认生,当即和刘老头攀谈起来。 “嘿嘿,老爷子,我一看你就是明事理的人。不瞒你说,我之前是做了些混账事,还差点儿被我爹当着祖宗的面儿打死,但我现在已经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 刘氏一瘸一拐地走到廊下,听到刘兆的话,不由得就抓紧了秦希的胳膊,心神不宁地说道:“希儿,你、你还是把这银子还给他,让他走吧!” 秦希察觉到刘氏的身子在颤抖,不解她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其实从昨天跟刘兆在路边吃一碗牛肉面之后,她觉得这个人也不是那么十恶不赦。 不能直接告诉刘氏二人发生的事,秦希只能捉摸另一套说辞,劝道:“娘,刘兆他不敢干什么。之前我在县里做工的时候就听说了,刘夫子那天把他带回去好一顿狠打,想来他也是吃了教训。而且,当初他来咱家闹了两回,你受伤还被他推攘下了床,赔这钱也是该的。” 秦希不提这茬还好,这一提,刘氏更加惶惶不安,如入魔怔般,疯狂地摇头:“希姐儿,你、你快!快让他走!让他走好不好!娘求你了,求你了!” “娘!” 秦希一脸焦急,连忙抱住险些摔倒的刘氏,身子刚稳,她却发现刘氏昏迷了过去。 “娘!” 刘氏莫名奇妙晕过去,秦希连忙将人抱回西厢炕上,旋即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隔壁村请来那位女大夫。 等女大夫查看一番,秦希倒了杯凉茶递上去,问道:“婆婆,我娘是怎么了?” 女大夫接过茶碗,看了眼西厢门外等着的刘老头和刘兆,低声说道:“你娘是惊吓过度了。” “惊吓?” 难道是刘兆? 也不对。 刘兆今天自进门就表现得格外正常,并没有做任何越矩的事,怎么会吓到刘氏? 女大夫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却出两只香囊递给秦希,说道:“这是静心凝神的药囊,系在炕头,让你娘闻着。待她醒来,再宽她的心。这种事,大夫能帮的也很少,只能靠你们,帮她打开心结才好。否则郁结于心过久,会更伤她的身心。” “多谢婆婆。” 秦希听了女大夫的叮嘱,接过香囊系在床头,带着诊金将人送出门。 刘老汉沉默地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旱烟。刘兆在旁边一脸尴尬,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留。 见秦希回来,立马起身走过去:“小泼妇,你、你娘怎么样?” 秦希将刘兆一把拖到屋东角,从头到尾打量一番,问道:“之前你来我家闹,进屋时,可有对我娘做什么过分的事?” “我?没、没啊……”刘兆回答也不太确定,被秦希严肃的眼神一瞪,赶紧仔细回想一遍。 “噢!你娘、你娘好像挺怕我的。当时我一冲进去,还没开始找你家的书,她就突然扑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又哭又求的,还告诉了我那书藏在你们炕底下的一块松动的石砖里。之后……之后我一不小心……推倒了你娘……” 刘兆说到这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后颈。天晓得后来他会欠秦希一条命,当初打死也不跟他们家闹得那么大,真是尴了个大尬! “刘兆。” 忽然,秦希十分严肃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愣愣地应了一声:“啊?干嘛?” “你确定没有对我娘再做任何过分的事?” 猛的一下,刘兆感觉自个儿的心跳停了一刹那,想到秦刘氏的腿伤,骤然心虚起来。放在脖子上的手不自然地蜷了一蜷又松开:“没、没了。真没了!” 好在秦希没有再逼问,刘兆逮住机会,飞快溜离秦家,一口气跑的好远。累得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刘家村,又见鬼一般回城。 他不确定秦希有没有察觉出异样,但他现在急需要冷静! 秦希站在院角,注视刘兆的身影消失在村的另一头。驻足片刻,她赫然回转身,走进堂屋,对刘老汉说道:“外祖父,我出去一趟。” 活了几十年,又当了十几年的降民,刘老汉能苟活到现在,也不是什么老实巴交的人。刚才那一闹,他也已经猜了个七八分。一听外孙女的话,他也知道她想去干嘛,当即招手,对她道:“先不急着出去,坐下,跟外祖父聊聊。” 秦希犹疑了一下,坐到了下方。 刘老汉在桌子角敲了敲烟枪头,抖出里头残余的烟草,又取了点儿新鲜的塞进去,用火折子点燃,抽了两口。 问道:“你娘的腿到底是怎么伤的,你知道吗?” “村里的几个婶儿说,是有猎户在山道上挖了坑,娘走的太快掉了进去,被木桩子穿透了腿。”秦希半垂眼眸,得知消息那日,几个婶儿说的话她还记得很清楚。 “事后有去查过吗?” “第二天我把娘送回家就去了趟县里,路上查过。但是前一晚下了大雨,山上滑了些泥沙下来,那个坑已经被填平了。” 刘老汉的脸色而有些沉重,吧嗒两口旱烟,重重地吐出一口烟草味浓重的烟雾:“所以,你这出门,是想去找你说的那几个婶儿?” 秦希泯唇,半晌点了点头。她是心里有些怀疑,想去找那几个婶儿再问一问。 仔细想来,自那一日见过几个婶儿,往后她们便再没出现过。这阵子有员外郎的庄子急着收成,村里大部分人都去了,能留在家的,都是不管事儿的。即便她去了,也得不到什么准确的消息。 一时,秦希就蔫了出门的心思。 刘老汉看她半晌没说话,又猜了个大概,叹道:“你娘受伤这事儿耽搁得太久。如今要去查,咱们平头老百姓地,能不能查出来是一回事,就算查出来了,又能干什么?希姐儿,事已至此,外祖父说句不太舒坦的话,冤冤相报何时了,如今让你娘好起来才是正事。” 秦希明白刘老汉的意思,不就是怕真的有人针对秦家,她再纠缠不放,反而会牵连更广吗? 但她咽不下这口气。 她秦家的人,凭什么要做任人宰割的鱼肉? “这件事如果没有露出端倪,也许我就当是个意外过去了。可现在娘……大夫也说了,她的心结得打开。为了这个,我也得把事情弄清楚。就算我现在不能为她讨回公道,总有一天,这笔账也是要算清楚的!” “你想怎么查?找谁查?今天来的刘小公子吗?别怪外祖父泼你冷水,他们这种大家族养大的公子哥儿,也就心情好的时候给你面子,若你惹怒了他,你以为他还会好言好语跟你来往?” 刘老汉说得有点儿激动,察觉到胸腔有口气上不来,他赶忙抽两口旱烟冷静冷静,过了一会儿,又道:“若是从前我没找到你们母女三人,这些事我也就不管了。但如今,我这个当长辈的在这里,就绝不会让你冲动!” 祖孙二人就这个问题辩争了许久,谁也说服不了谁。直到听见院里刘容刘易两兄弟大呼“爹爹回来了”,才默契地中止这个话题。 “走吧,去外头瞧瞧。你娘的事,先别告诉你舅舅和宝姐儿。”刘老汉沉着气说了一句,便起身往外走。 秦希在原地做了一会儿,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 她不会就这样妥协! 内心坚定,秦希才起身撵上刘老汉,扶着他一起走到热闹的家门口。 刘福这一趟去县城,是带着秦宝儿搭了顺路的牛车,回来的时候,却自己赶了一辆马车。这一进村里,家家户户的小孩儿就吆喝着跟着屁股后头撵了过来。 刘福心情相当好,跳下马车,从车里掏出一包点心,三三两两分过去。一群小孩儿素日难得吃到这样的稀奇玩意儿,捧着小小的,软软的甜点兴高采烈。 秦宝儿坐在车里,挑开车帘看见一群孩子乐呵的样子也跟着笑起来。 转眼看见秦希扶着刘老汉到了院门口,立马跳下马车,连蹦带跳地跑过去,叫了一声“外祖父”,便拉着秦希问:“姐,你看我的新衣裳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