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最近又有大动作了。” “听说好像是在搜捕什么人?” “好像说是有个小贼上昆仑偷东西,被墨锋当场发现了。“ “嚯,这小贼当真是要钱不要命,魔教的宝贝也敢惦记。” “怕不是那么简单,昆仑的事情,哪说得准,那墨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昔年的天山墨二侠,现在也不过是个杀烧抢掠无恶不作的魔头罢了。” “也不能这么说。这墨锋也是够倒霉的,爹失踪了,老婆死了,然后妹妹也失踪了,换成是谁,都受不了这刺激。” 客栈大堂里,一桌围坐着四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聊得热火朝天,靠窗坐着一个白衣少年正慢悠悠喝着茶,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字不漏全听进去了。 这白衣少年二十来岁的样子,剑眉星目,薄唇挺鼻,头戴白玉冠,身着白色锦缎华服,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好相貌,好气派。但看这衣着,就知道定然来历不凡。 忽听得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打断了那四个少年:“几个晚辈后生不怕死,魔教的事情,也敢议论。” 四个少年寻声望去,只见楼梯口站着一人,浅灰布衣,眉头紧皱,身形高大,腰上挂着把银亮宝剑,细细看去,剑鞘上刻着两个字:寒声。 四个少年立时禁声,好一会儿,一个少年才诺诺道:“樊前辈,晚辈几个也不是到哪都敢说,只是这里,是风雨楼。” “但看寒声剑,便知一君来。”这中年男子名叫樊一君,二十多年前便是名动江湖的侠客,十多年前与一个西域高手比武而后销声匿迹,一个月前又重现江湖。 樊一君又道:“出了风雨楼,再莫提一个字。” 四个少年诺诺应了,再不敢高声说话,只是快速吃饭,偶尔低声说几句,吃罢付了钱便匆匆离开,生像是有什么人在赶他们一般。 樊一君却一直站在楼梯口,看着柜台后面拨弄着算盘的女子。那女子半低着头,能看出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头发简单挽了个发髻,插着一根竹筷子,身上是淡青色的粗布衣裳,朴素至极。似乎是感应到樊一君的目光,她抬起头看看樊一君,朝他略一点头,而后又低着头继续拨弄算盘。这一抬头,樊一君才看清,这女子相貌不俗,当得起风韵犹存四个字,脸上淡淡的妆容,人也寡淡从容,方才那四个少年高声议论,竟好似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樊一君却知道,这女子来路并不简单。她便是风雨楼的掌柜,名叫秦雨,是苏杭的一个传奇。一个,连魔教都不敢轻易招惹的人。 樊一君看了一会儿,才缓步走到窗前那白衣少年身旁,虽然依旧眉头紧皱,但是说话却不是刚才长辈的口吻,反而恭敬起来:“少爷,该回去了,小姐催了好几回。” 这少年依旧慢悠悠喝着茶,而后轻轻放下茶杯,抬头对樊一君道:“樊叔坐下来一起喝杯茶吧,上好的雨前龙井,家里可是喝不到的。” 樊一君的眉头似乎皱的更紧了:“少爷,属下记得您离家的时候,身上没带什么盘缠。” 少年还没答话,一旁收完桌子的伙计道:“樊大侠放心,白少侠在风雨楼的所有开销,都有人提前支付过了。” 少年顽皮地冲樊一君挑了挑眉。 那四个少年走的匆匆,并不知道这白衣少年便是他们口中上昆仑偷东西现在被魔教搜捕的小贼。 这白衣少年名叫白霆,是天山大侠白毅的独子,天山二侠墨锋的外甥。樊一君口中的小姐是白毅的徒弟,名叫龙玉儿,是白霆三岁的时候,在自家门口发现的弃婴。 樊一君听完伙计的话,手不自觉地摸向寒声剑:“少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白霆笑起来:“所以我更想留下来看看,我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那人这般献殷勤。樊叔,你先回去跟玉儿说一声,让她好好看家,过些日子我就回去。” 樊一君道:“少爷还是同属下一道回去,小姐一向最听您的话,您不在,属下拦不住小姐。” 白霆点点头:“玉儿的脾气我还是知道的,真拦不住就让她带足盘缠过来找我,等我知道是谁替我付了钱,我也好把钱还给人家。” 樊一君颇有些头疼地看着白霆:“少爷,此地不宜久留。”他先前还避重就轻,指望用龙玉儿说动白霆,却没想到白霆这般坚决,说到底,魔教要搜捕的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坐在人来人往的客栈里喝茶,可不是什么好事。 白霆单手支在桌上,托着下巴歪着头朝樊一君笑:“樊叔也知道,这里是风雨楼。”说话虽然是十足十的正经,可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在撒娇。 到底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樊一君对他这个样子最是没辙,想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道:“少爷多加小心,属下先回去,家里安排好了,属下再护送小姐过来。” 白霆摇摇头:“樊叔,我和玉儿都不小了,您别老是把我们当成没长大的孩子,您照顾家里就好,我和玉儿初涉江湖,也该历练历练。” 说自己不是孩子,刚才一脸撒娇的又是谁? 樊一君还要坚持,却听见秦雨淡然道:“樊大侠,只要白少侠在风雨楼一天,风雨楼便可护他万全。” 樊一君转过身看了看秦雨,却见秦雨依旧在拨弄着算盘,好像刚才说话的并不是她,但是敢说这种话的,也只能是她。 樊一君朝秦雨抱拳道:“有劳秦掌柜。”然后回身,对白霆道:“少爷保重,属下这便启程。”而后便急匆匆离开。 樊一君能这么轻易妥协,完全是因为秦雨那一句话。 秦雨五年前突然出现在苏杭,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只见她一掷千金,在苏杭建成一个最大的客栈——风雨楼。风雨楼占地百顷,四周都是三层小楼,中间有个不小的湖,湖心还有个小筑。能有这么大手笔的,除了魔教,不作他想。可秦雨与魔教却毫无瓜葛。 风雨楼刚落成,魔教便有人来闹事抽分子,秦雨没做理会,让人把他们轰了出去,当晚,来风雨楼抽分子的人全部失踪。后来魔教的人又来过几回,还一次比一次人多,次次都被打了出去,然后离奇失踪。从此以后,再没人敢在风雨楼闹事,魔教更是对风雨楼敬而远之。 五年来,秦雨甚少开口对旁人说话,迎来送往的都是伙计,更别提让秦雨主动说护谁万全这种话了。秦雨难得破例,樊一君自然要卖这个面子。 白霆见樊一君走了,便歪着头看秦雨,看似漫不经心地问:“秦掌柜认得送我来的人?” 原本白霆并不指望秦雨能回答,却听见算盘声中传来一句:“不认得。” 白霆挑挑眉,继续喝茶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魔教不动风雨楼,并不是真的动不得。魔教势力庞大,教众何止万千,风雨楼中不过区区三十多个伙计,要铲除风雨楼,轻而易举。只是魔教十年前才问鼎中原,势力渗入苏杭也不过才区区八年,主要势力还远在昆仑,真要为一点蝇头小利与不知来路的秦雨为敌,可不是什么划算的买卖。 不过如果魔教的人知道白霆就在风雨楼,可就另当别论了。 能让墨锋大动肝火,白霆的人头,很是值钱。 白霆喝完一壶茶,终于起身,慢悠悠踱回后院,站在湖边看了会儿湖中的莲花,才转身回客房休息。 细看他走路的动作,不难发现他的右脚有些跛,尽管他在努力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正常些,但依旧藏不住。 距离白霆上昆仑,已经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墨锋执意要废他一条腿,那一刀是结结实实砍在了脚筋上。白霆也以为这条腿是废了,却没想到被砍断的脚筋被人接上,一个多月后还能下地走路。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有这般的回春妙手。 白霆走后,秦雨像是终于算完了账,把算盘收起。大堂除了擦桌收凳的伙计,就只剩下秦雨。 秦雨让人关了门,又叮嘱道:“贵客这两日便到,都留神些,别让白少侠跟这位贵客撞上,不然不好交代。” 伙计们纷纷应了,而后各自回去休息。 风雨楼白天关门不是什么稀罕事,对于秦雨来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管不着,只要她愿意,十天半月不开门也没什么打紧、 秦雨回房,在窗口撒了把小米,没一会儿便有只白鸽飞了过来,在窗口啄米吃。秦雨伸手把它捉住顺了顺羽毛,在它脚上绑了个细小的信筒,将一张叠的小巧整齐的信笺塞进去,抬手把白鸽放飞。见白鸽飞远,她才若无其事地往白霆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慢悠悠关上窗子:“烫手山芋,偏扔给我。”语气依旧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