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无波,那只是一种理想状态,至少也是修行达到极高深之处,才会出现的心境,就像施衍七人,皆是金丹期修为,已不算低,不还是一样为了个宗主之位,恨不得人脑子打出狗脑子!
甘灵雨区区一个筑基期剑修,烦恼自然更多,诸如谁的法宝得天独厚,具有某种特殊威能,谁的修为一夜之间突飞猛进,而最令她在意的,还是修行根骨,只是以她眼高于顶的性格,寻常人难入法眼,偌大的北辰宗只有两人,一曰关仙卿,一曰张洛歌。
前些日子因为“四季图”“八美图”的出现,暂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现在新鲜劲过去,她又折转回来与常人相比,她可以说是根骨上乘,若是与关,张这两个妖孽一般的存在相比,那就相形见绌了。
用刘小余的话说,这就是“学渣的命,学霸的病”,自讨没趣!
很快,甘灵雨出现在小院上空,今天的她,不似往日一般,裙袂飘扬,发髻堆云,而是一身利落的粉白衣裤,两条腿笔直修长头发拢起,在脑后束成一个简洁的高马尾,鬓角一丝不乱,两道藏着剑锋的细长眉毛,愈发显得英气逼人。
落地之后,飞剑倒提在手中,美眸转动,寒光熠熠,这幅阵仗,不像是来画像,倒像是来打架的。
虽则随着这段日子的相处,两人已熟络不少,说话也随意许多,可眼见甘灵雨来者不善,刘小余立时恢复奴颜婢膝的嘴脸,控背躬身,上前行礼,“仙子有礼了!”
没有回答,院中落针可闻,他如芒在背,敏锐的感觉到敢灵雨那双满含怒意的眼睛,却又想不起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惹得这位大小姐如此动怒。
良久,甘灵雨一声娇叱,“墨修,你可真对得起我!”
“啊?”刘小余一惊,慌忙摆手,“仙子,可不敢乱说,若是叫人听去”
甘灵雨不管不顾,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继续咆哮,“枉我把你当朋友,想不到你竟是这种人!”
这时候,刘小余可不敢再沉默了,以甘灵雨的脾气,保不齐一个怒从心头起,剑光一闪,送自己归西也说不准,忙道:“不知墨修犯了什么错,触怒仙子?”
“哼!还敢狡辩,你自己看!”说着,甘灵雨春葱一般的手指,在幻彩手镯上划过,两本薄薄的册子丢了过去,随即又是几张画纸飘飞而出。
刘小余接在手中,两本册子,分别是四季图,八美图,几张画纸,是自己为她画的画像,可是问题在哪里?小心翼翼道:“墨修愚钝,还请仙子指教!”
“你还装傻!”甘灵雨粉面通红,眉梢几次挑起,又几次落下,似是在压制心头怒火,“你为什么把她们画得像仙女一样,把我画得这么普通!”
“普通?”刘小余看着画纸,一时间竟无法领会这个词的含义。
四季图,八美图,他虽也是尽心尽力,可到底时间仓促,不够精细,而甘灵雨的画像,却是一天一幅,而且为了取悦甘灵雨,他可以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不论是场景,构图,都是尽量做到精益求精,可谓良心之作,其质量,比之前两者,高出数筹也不止啊,何来普通一说?
“还有!”
甘灵雨一步来到近前,抬起手来,却也不知有意还是无心,抬起的竟是持剑的右手。
骨气和小命相比,最起码在刘小余看来,是不值一提的,没有丝毫迟疑,双腿一软,噗通跪倒,“仙子饶命!”
“呸!谁要杀你!”飞剑收进窍穴之中,她指着画纸一处,“你过来看!”
“哎,是!”
刘小余顾不上拍打膝盖上的尘土,点头哈腰,凑到近前,顺着甘灵雨的指点看去,也没见什么异常。
“你还没看出来么?”甘灵雨转头,怒视。
少女吐息如兰,近在咫尺,刘小余却无心欣赏。
“你连我耳垂上的这颗红痣还特意画出来,什么意思?”
“这个”
甘灵雨道:“今天我拿出画像,本打算向几位师姐炫耀,结果反被嘲笑,你说,你居心何在!是不是收了别人的好处,故意羞辱我,从实招来!”
“我”
刘小余委屈得快哭了,他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简而言之一句话,“她不懂画!”
四季图和八美图,灵感来自于飞天壁画,偏重写意,注重描绘飘然之姿,飞举之态,画中的十二位女修士,仿如超脱凡俗的仙子,完美无瑕。
而甘灵雨的画像偏重写实,再是惟妙惟肖,也不过是精致的凡尘女子,尤其还是耳垂上有一颗米粒大小红痣的凡尘女子,放在不懂画的人眼里,难免落了下乘。
出于对专业的热爱,他鼓起勇气,试图解释,“仙子,你误会了,这是画法不同,她们”
“我不管!”甘灵雨刁蛮无比,根本不听。
“对牛弹琴,对雨谈画!”
刘小余不敢再说,对牛弹琴,充其量是寂寞,对雨谈画,却是祸福难料!
在艺术追求和效益面前,刘小余毅然决然选择后者,当即道:“好,那我就重新为仙子画像。”
“我站在哪里?”甘灵雨熟门熟路道。
“树旁吧。”刘小余无精打采道,毕竟没有谁能容忍旁人在自己的专业角度否定自己,又无精打采的拿起炭笔,开始作画,将对甘灵雨的鄙夷,控诉,以及怀才不遇的愤懑,不甘,统统宣泄其中。
大刀阔斧的落笔,无所顾忌的拖线,天马行空的构图线条歪了,斜了,无所谓,飘逸嘛!
光影乱七八糟,无所谓,灵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