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本来就年事已高,如今在锦华的事上置了气,一时间气急攻心,身子受不了病倒了。
老人一病倒就瞬间消瘦下来,如今躺在床上的人两颊深陷,唇色白里透黑,连呼吸都是艰难地要张开嘴才能喘息,已经病得很严重了。
月川看到这样的太后,眼泪忍不住地落下。
老嬷抹泪道:“这些年来,太后娘娘身子一直不好,偏偏她总叮嘱说,所有人都不能告诉公主,说是怕公主担心。”
月川为太后把脉,脉象所示太后的病情绝非一朝一夕,是多年来的顽疾缠身,只是所有人都刻意向她隐瞒着,常年来,太后一直嘱咐着身边所有的人,都不能告诉月川她的身体状况。
这些年来,她仿佛对时光失去了感知,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原来太后已经老了。
枉费她学医多年,竟然这般疏忽,对家人的健康都这么不上心,如果她早早就察觉,至少能为太后治一治,总不会到如今的地步。
想到已经要哭出声,太后意识模糊,听到月川的哭声渐渐醒来,抬手为她拭泪:“傻孩子。”
月川捧起她的手,哭道:“太后,是月川不好,是月川粗心......”
“这不怪你......”太后虚弱地说,“是哀家老了。”
“太后不老,太后会长命百岁,会一直健健康康的!如果太后就这么走了,您让锦华如何自处,何其自责!”
“哀家的身子自己知道,这不怪她......先帝已经走了快二十年了,你母亲也二十多年了,哀家活了这么多年,也该去见见他们了。”
“不要,月川不要太后离开!”
太后静静看着月川,这是最疼爱的女儿,忽然就流了泪,抬手要她过来:“月川你靠近些。”
月川抹抹眼泪,跪在了太后的床边,捧起太后的手覆在自己脸上。
“真像!特别是这一双眉眼!”太后摸着月川的脸,感慨万千,“哀家这辈子只爱过先帝一人,不能一生一世,常以为是毕生所憾......如今想来,最大的幸,就是如愿将我的月川抚养长大,此生无憾......那些年的人,都已经离开这么多年了,哀家不曾说,可是现在真的好想他们。”
太后眼含浊泪,回忆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的光景里常有先帝、有容而、有抱在怀里的小娃娃,有一段轰轰烈烈的往事,这些年来她实在是太累,此刻有些精力不振,“今日你还是先回去吧。”
月川心知现在太后最需要的就是精心修养,可是她片刻也不想离开太后,留着不想走:“太后......”
“哀家乏了。”太后闭上眼对她摆摆手,月川不敢再打扰她,犹豫着还是出去了。
寇娘拿绢布为她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安慰道:“公主,别太伤心了。”
“可是寇娘你不也很痛心吗?”月川也帮她擦脸上的泪痕,想来寇娘暗地里也流了不少泪,毕竟在寇娘跟着她以前,是一直守在太后身边的。
寇娘道:“寇娘最是知道太后娘娘所愿所想,要真为太后娘娘着想,自己当下的本分还是要让公主好好的。”
......
月川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神,现下她最担忧的还有锦华,叫出自己安排在倚峦殿的人,问起:“五公主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再次来到倚峦殿看见锦华的时候,此刻她已然知道了太后病倒的消息。
即便不羁如锦华,可大道孝为先,如今太后会这样是她的错,此刻已不复往日的傲气,穿上之前被自己剪得不成样子的嫁衣,就此认命,无声地为自己的后半生下了定论。
“姨,为什么人总不能遂愿?为什么一个很小的愿望实现起来都那么难......”锦华泣不成声,想来,她从小到大其实都不曾强求过什么。
小时候被生母弃养,不曾敢赖在母亲身边,后来胞姐远嫁,也不曾怨怼那些送走姐姐的人,就连当初席幕迁说要离开,她也不能过多挽留。
始终是自己一个人,如今就连孤身一人也成了奢望。
......
对于太后的病情,月川本想出一份力,可理智告诉自己不能插手,一是自己对这方面并不擅长,二来作为老师的崔老太医比月川更懂怎么医治太后,于此就算她再担心,也只能眼巴巴看着干着急。
祸不单行,这一年注定是大狄不太平的一年,月川还没从太后的事情里缓过来,深宫里就传来晔妃病危的消息。
晔妃病危,皇帝下令除了太医谁都不许去,他自己连每日的早朝也不上了,亲自陪着晔妃,可见其忧之慎之,也可见其意在防着谁。
即使是医术最为高明的月川也在不被允许的行列,这点月川没有强求,因为她知道,自己救不了晔妃。
她得知消息第一时间就赶到深宫,明知自己不能进去,却心有灵犀——赶到时,看见他已经跪在了殿门前。
他毅然跪着,身板挺得笔直,她能想象在自己来之前,她的锦川是怎样求着自己的父皇,怎样一副狼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