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厌礼呼吸一窒，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发现在马车内无路可退，脸色登时苍白了几分。

少女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慌张样子“噗”的一下笑出声来:“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有什么好害怕的?”

沈厌礼愣了下，脸上浮现一抹难堪，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下来，拱手道:“在下沈厌礼，一介江湖草莽，与姑娘素不相识，不知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为什么会救我?”

少女深深地望了沈厌礼一眼，移开目光道:“我叫姬清浅，乃妖族遗脉，救你也是应该的。”

“妖族……遗脉?”

沈厌礼眉间微蹙，缓缓呢喃一声，猛地瞪大双眼:“你是妖怪！”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向马车外弹了出去。

“你慌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姬清浅语气温柔，不急不忙地探出手，沈厌礼只觉领口一紧，就被强行拽回了马车内，浑身似要散架一般，绯红的胭脂也掩盖不住他的惨白脸色。

狼首寨中的老人曾给他讲述过许多关于妖怪的异闻，在他的认知中，妖怪无不是残暴凶恶，嗜血嗜杀，妖女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害人无数。

那明艳无暇的容颜落入他的眼中，忽然多了几分狰狞的意味。

姬清浅微微撇嘴，有些不喜:“妖怪怎么了，好歹本姑娘也救了你的性命，你就是这么看待救命恩人的?”

沈厌礼面色一僵，讪讪地低下头去，忽而想起她之前所说的话，又抬起头:“妖……姑娘刚才说，救我是应该的?这话又是何意?”

“没什么。”姬清浅傲娇地别过头，琼鼻一挺:“我乐意。”

沈厌礼半晌摸不着头脑，暗想或许妖怪的思维与人就是有所不同，也就不再多想，试探着道:“那……姬姑娘，你能放我离开了吗?”

刚才拨开轿帘时，他发现马车已经离开了陵安城，附近山峦起伏，林深草茂，也不知到了什么地界，距狼首寨又有多远。

“你说什么?”

姬清浅薄唇微张，似是感到惊讶:“本姑娘救了你的性命，你就打算一走了之吗?”话末神色一变，冷哼道:“你想也别想！”眸中隐隐闪烁着一抹固执。

沈厌礼心里咯噔一下，苦笑着解释道:“姑娘这是说得哪里话，我虽是草莽山贼，却也懂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更何况姑娘对我有着再造之恩。”

姬清浅闻言脸上冰雪消融:“对嘛。”

“不过……”沈厌礼飞速眨眼，话锋一转:“姑娘应该也知道，在下只是狼首寨中的一个小喽啰，连填饱肚子都成问题，又谈何去报答姑娘的大恩大德呢?所以还望姑娘宽限些时日，有朝一日在下或许能聊表寸心……吧。”

“何必那么麻烦，现在就可以呀。”姬清浅黛眉轻挑，嘴角含笑。

沈厌礼忽然感到一丝不妙，但还是下意识问道:“此话怎讲?”

“你拜我为师，本姑娘传授你妖族秘法，你看如何?”姬清浅眸光亮了亮，看起来似乎只是临时起意，想要过一把当师父的瘾。

沈厌礼如遭雷击，几乎瘫坐在马车中，不能置信:“你要把我变成妖怪?”

“不好吗?”姬清浅歪了歪头，俏皮间隐含着几分认真。

沈厌礼犹豫了下，到了嘴边的“不”字又咽了回去。

这一番接触下来，他隐约感觉到姬清浅这种人，不对这种妖，性情难以捉摸，过于喜怒无常，只怕一句话说不对就会将她惹怒，所以还是慎言为妙。

姬清浅展颜一笑，摸摸他的头道:“好啦好啦，别害怕，我不会将你变成妖怪的，前提是你要乖乖听话。”像是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沈厌礼躲开她的手，闷不吭声。

姬清浅轻哼一声，也不恼，扭头看了看天色:“我们先找个清净地方住下，然后你再行拜师礼什么的。”话落马车陡然提速，剧烈颠簸起来。

沈厌礼后知后觉的心惊胆战起来，本以为遇上的是位贵人，结果却是个妖怪，这真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眼下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找机会逃回狼首寨。

虽说姬清浅对他有救命之恩，但他毕竟是人而不是妖，不可能真的和妖怪厮混在一起，甚至认妖怪为师父，简直荒谬。

沈厌礼暗暗叹了口气，心情复杂，他不愿拖欠人情，但面对一只妖怪，实在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这份“妖情”，他今生只怕无以为报了。

“附近有一个小村子，依山傍水，我们就去那儿，你觉得如何?”姬清浅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张地图来，指着某一处问道。

沈厌礼勉强扯了扯嘴角。

“笑得难看死了。”姬清浅直言不讳，露出嫌弃的神色，收起地图憧憬地道:“那就这么定了哦。”

沈厌礼瞧得分明，那地图落入她的袖袍后，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