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1 / 1)一条流浪的老狗首页

等我醒来,我已经躺在一张温软的白床上。我迷迷糊糊张望四周,一个穿着蓝白色大褂的宠物医生正和一个男子说话:

“高烧退下来了,打完葡萄糖点滴,再观察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好的,感谢,非常感谢!”男子揩着眼,热泪盈眶地对宠物医生说道。我抬抬手脚,一股刺痛传遍全身,原来吊点滴的针头还插在我身上。

男子见我醒来,突然像久别重逢的亲人般深深拥抱着我,尽管此时此刻的我是毛发糟糟,一身肮脏。只是我从来没有发现,原来人类的拥抱可以是如此温暖,即使是我原来的主人。

从他们的交流中得知,眼前这名叫王守爱的男子,是流浪猫狗爱心救助站的发起者之一。在昨晚风雨交加的寒夜,王守爱在公寓的楼道发现了我,饥寒导致我发烧发热,在宠物医院昏睡了一宿,醒来便是目前的景象。

翌日,宠物医生帮我理好毛发,顺带打了疫苗,手续办好之后,王守爱便把我带走了。他往我的脖子缚上一根柔软的棉绳,轻声细气地在我耳边说:“走,乖金毛,咱们回家去。”

走出宠物医院的大门,暖阳洋洋洒洒地覆盖地面,我抬头看看天空,蓝得看不见一丝流云,阳光有些刺眼,但却不毒辣。就像尘封已久的潮湿小黑屋,阳光突然直直地照进破败的窗户来,顿时温暖明朗。

我来到了一个名叫“犬心犬意”的流浪狗救助中心,在这里,有许多与我有同样遭遇的狗伙伴。看见新同伴的到来,它们兴奋地在铁笼里乱跳,弄出砰砰的响声。几只黄土狗眼睛死死盯着我,它们呲出尖牙,嘴巴发出低沉的呼啸声,这让我感到不适。我以为同样被遗弃的遭遇会让彼此变得相怜相惜和温柔,但其实,受尽折磨的经历甚至让它们变得越发暴躁凶残。它们都是野蛮的狗,恨不得挣开牢笼冲到你的面前,张开血盆大口,用尖牙割开你的喉咙。

王守爱拿出一袋狗粮,边往牢笼里撒着豆粒大小的狗食,边用安抚的语气对着众狗说道:

“安静,安静,新伙伴到来,大家要好好相处啦,谁不听话就没有好吃的哦。”待他说完,众狗安静地趴在铁笼里,仿佛群臣听令一样。

它们当中有的是被主人虐待而离家出走的;有的则与粗心大意的主人失散而流浪;有的则因为车祸毁掉了俊健的身体,最后不得不被主人抛弃;还有的,则和我一样,因为逐渐年迈而成为主人的累赘,有一天主人把它们带到陌生的街头,流离于人海当中,转眼回头便不见了主人。

我的房子在最里面一排,我耷拉着肩膀,缓缓跟着王守爱往前走。

就像一个小型监狱一样,老囚徒始终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新鸟。就像我和主人曾经看过的一部名叫《肖申克的救赎》的电影里说的一样:通常,人们在进入监狱的第一晚是最难熬的,在铁门嘣地一声关上之后,你才会真的意识到,原来的生活眨眼消失了。我曾是主人家里养尊处优的宝贝儿,即使是在冷雨夜的流浪生活里,我也不曾有这种屈辱感。

然而让我庆幸的是,救助中心的义工们不像监狱里的狱卒一样蛮横无度,相反,他们总是面带微笑地朝我们走来,细心整理我们的毛发,为我们除虫,跟我们一起在空旷的操场上运动。他们穿着黄色的褂子,褂子左胸的的位置上用油亮油亮的黑线纹着“爱狗义工”几个小字。

有时他们为我们打扫狗舍,清理某个调皮的、随处大小便的白狗的黑粪,有时用废旧的车胎圈帮我们搭建娱乐设施,好让那些好动的家伙有精力发泄的地方。

有时他们是熟悉的面孔,有时则会换掉一批新的面孔,他们受雇于王守爱,但他们从不肯拿工资,就像天使一样散发着光芒,以爱之名对我们体贴入微。

但我终究迷茫,越发感觉这种关爱若隐若现、虚无缥缈,仿佛某天睁开双眼,一切就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