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尖叫的是个丫鬟,傅潋潋看着她跌跌撞撞的从门口跑过,赶忙跟了上去。
那丫鬟见到芮茗雪仿佛见到了主心骨,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老爷昨晚吃酒吃到了半夜,奴婢寻思着他照例得睡到午时才起,于是就没有敢去打扰。直到方才,后厨那边将醒酒汤煮好了,奴婢想去喊老爷起来用汤,一掀被子就发现,发现……”
说到这里,丫鬟眼睛瞪大,嘴唇都在不住地哆嗦:“老爷,老爷死了!死状和……和那天的黄香儿一模一样!”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众人不由得回头看向死者的女儿芮茗雪。
用正常思维来看,父亲的死讯对一般人来说无疑属于噩耗,然芮茗雪的脸上惊愕有之,茫然有之,唯独没有一丁点的悲伤。
傅潋潋挑了挑眉,觉得芮府此事必然别有文章。
洛之秋即刻便道:“杭道友,这里除了我之外就属你修为最高,麻烦你留在这里继续维持这道火灵符,其他人现在与我过去查看另外一具尸体。”她不愧为翠微斋的精英弟子,反应冷静又迅速,几乎是一瞬间就做好了合适的判断。
其实她们五人中修为最高的应当是傅云楼,他此时的躯体能够使出的威力大致在筑基巅峰半步心动的水准,然而傅潋潋总觉得心神不宁,就故意没有暴露云楼的实力,想将他当做自己的一张底牌。
杭霄凌满口应下,接过火符继续注入灵力,其余四人则快步离去。出门之时,傅潋潋见那报信的小丫鬟仍旧瘫坐在地上不住地颤抖,显然是被吓坏了。就这样放着她不管怕是要吓出什么毛病来,于是她路过小丫鬟身边时便顺手在对方的眉间轻轻一点,施了个小小的法术使其沉沉睡去了。
路上迎面撞到了几拨芮府的下人,这些下人皆步履匆匆神色惊惶,看着他们来时的方向不是芮老爷的寝居,而是芮家主厅。几人对视一眼,也改道往主厅方向而去。
到了芮府奢华的主厅,里面明明挤满了人,却出奇地安静。
这些家丁仆妇们静默的立在芮府大厅四角,给大厅正中留出了一块足够大的空缺。
芮老爷的尸身被包裹在一床华丽的锦被之内,被子掩去了他大部分的身体,只余一只失去皮肤包裹的右脚露在外面,鲜红的肌肉组织就这么大喇喇地翻卷着,让人触目惊心。
芮大夫人跪坐在芮老爷的尸身边上,三两个小丫鬟扶着哭到几乎断气的她。
芮家少爷肥胖的脸色极度苍白,他瘫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贴身小厮不断地为他端茶擦汗。明明四周全是人,他仍旧因为惊惧而不断地颤抖。
傅潋潋与他的旧账早就勾销了,见到他这副德行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她对这胖子没什么想法,领头的芮茗雪却丝毫没有掩饰脸上的鄙夷。
“谁让你们动了尸体?”芮茗雪看着这两位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一老一小,皱起眉头神色满是不悦。
离她最近的下人被这么质问,吓得惊慌失措,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是……是……”
“是我!”芮大夫人擦了擦眼泪,这一嗓子有些喑哑却依旧中气十足,“难不成还让你爹就这么躺在那?棺材马上就送过来了,我芮家的老爷,死也要让他死的体面些。”
她红肿的眼睛挨个扫过四位修道中人,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倒是你们……你们明明就在府内,却还是让老爷遭了这无妄之灾……”目光扫到芮茗雪身上时,恨意更甚。
傅潋潋捂着鼻子,又不想伸手去掀那被血渍濡湿的锦被,只能蹲下来观察那只鲜红的脚。“夫人,”她适时地打断了芮大夫人的发言,“容我先说一句,这位老爷虽然瞧着还算新鲜,却已经死了约莫有两个时辰往上了。”
此刻午时未到,他们正是巳时初踏入的芮家大宅,也就是说,芮老爷在卯时——他们还没有踏进芮家门的时候就已经遇害了。
当然,傅潋潋并不是突然有了像法医一般神奇的验尸能力,以上这些结论都是傅云楼暗中告诉她的。云楼表示自己对液体的流动十分敏感,他通过观察被子上血液的凝固程度,就给出了芮老爷的大致遇害时间。
只不过他自己压根懒得开口说话而已。
就在此时,芮夫人倏然爆发出嚎啕大哭:“老爷,我可怜的老爷!你满心以为养了这么个女儿,就能护得芮家一世平安,没想到啊没想到……她,她就是盆泼出去的水!”她将芮家少爷从太师椅上一把拽下,按着那胖子的头强行让他跪在芮老爷尸首面前,继续哭天抹泪:“儿啊,咱们娘俩现在是没了仰仗,生死在天,只能相依为命啊!”
芮大夫人这话说得难听,将芮老爷的死全都归咎在了芮茗雪身上。
芮茗雪毕竟只是个少女,这五年来被门派保护的极好,又哪里经历过这样复杂的世事。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的亲生母亲,眼睛红了红,泪珠盈满了眼眶,似是愤怒又似是委屈,嫣红的唇瓣颤动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身旁的洛之秋有心为她撑腰,又哪里与这种泼妇打过交道,剪水双瞳看着地上母老虎一般的芮夫人,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傅潋潋被她嚎的心烦意乱,屈指一弹,一道微小的灵力准确无误地打到了芮大夫人的喉间,她的嘴巴仍旧大张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惊恐地捂住脖子瞪圆了眼睛,不断开合着两片嘴唇,活像条濒死的鱼。
整个大厅恢复了宝贵的安静,傅潋潋继续查看尸体,不咸不淡地说道:“这里好歹也是芮老爷的灵堂,倒是夫人你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洛之秋难得的露出了惊诧的表情。门中长辈从小便教导她不可对凡人出手,即使她心中也对这聒噪的芮夫人厌烦的很,却从未想过直接出手封住她的嗓子。
“看我干什么?又不会掉块肉,一个时辰过后自动就解开了。”傅潋潋只觉得无语,这些大门派的人关键时刻就是容易守着破规矩掉链子。
芮茗雪眨眨眼,突然觉得这矮冬瓜顺眼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