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胜仗又如何,拿全国的资源填出来的胜利,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只是一个毗陵就有数不清的难民,梁国之大,比这更惨的情况不知凡几,把这么多普通百姓拖进泥沼,受尽苦难,难道他还有什么资格怪他们贪婪吗?
况且若连这点怜弱之心也无,他坐这高位与民何利?
“殿下何错之有!要说错也是这里的太守不是东西!”
“去太守府!”
“殿下不去找柳姑娘了?”
太子吩咐三名暗卫:“阿大去联络暗探,将柳姑娘护好。你们俩去查看太守府库房,书房,仔细寻找书信账单一类物品,孤倒看看他背后站着的是什么鬼神?”
张太守不在家,家里大房小妾伙同几个师爷在前面官邸玩叶子牌,暗卫很快将搜寻到的信件和往来账目送到太子手上。
足有一麻袋之多,原本以为能找到一两张有用的就不错了,没想到这个张太守麻痹大意到这种地步,莫非他心里笃定即使被人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太子与韩于安一起翻阅,挑出重点。
信中多是与各地官僚之间的阴私勾当,其中有十多封是与严孜的往来信件,看得出二人有些交情。
忽然太子凝眉,他从那一堆中抽出一张黄纸来,上面清清楚楚是陆离的笔迹,要他与顾世俭多亲近亲近,底下盖了他的私印。
哪里是什么鬼神!在毗陵一手遮天的竟是整日为国为民的陆相,难怪他一再反对朝廷出兵平匪,原来是有利可图。
太子再往下翻,竟然没翻到顾世俭的信,他不相信张太守没保留他的信件,唯一的解释是顾世俭用的信纸特殊。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韩于安在翻账本,律法规定郡守秩五百石,好家伙他这一年超过十倍不止。
忽然听到太子殿下咬牙切齿的发狠,韩于安被吓一跳,不知道太子指的是谁,他好奇凑过去看,一下就看到躺在地上的那封陆离的亲笔信。
“殿下,这……”韩于安努力寻找语言,但是铁证如山他根本无法替陆离辩驳。
“六郎是功利心重了些,但以我对他的了解这肯定不可能,此事有诈。”
“什么诈?”
韩于安说不出来,但他知道此刻平息殿下的怒火要紧:“陆离他确实…为人是比以前虚伪些,行事也毒辣些……”
“哦?原来于安兄这样看我?”
韩于安话音未落,书房的门被人推开了,陆离手里拎着张太守,像雄鹰拎着小鸡仔一样,将人丢在地上,脚从他腿上踩过。
显然张太守被人封了哑穴想叫叫不出来。
陆离身材高大,背着光进来,即使他再儒雅,都有种强烈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韩于安手里拎着那封书信,递到他眼前:“你快给殿下解释解释!”
陆离没看那张纸,只是盯着太子的眼睛:“毗陵出来的银钱,我没有私吞过一分一厘。无论殿下信不信,我问心无愧!”
“那些钱都去哪儿了?”
“大部分送上战场给了殿下,小部分被顾氏和底下人私吞了。”陆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为什么此地要收八成税?”
“臣也是今日方知,此事是臣疏漏,请殿下责罚!”
“多久了?”
“……”
“孤问你与顾氏沆瀣一气盘剥百姓多久了!?”太子极少有像现在这样情绪起伏的时候,他又问:“其他地方呢?你们在多少地方干过这种事!?”
“殿下不信我?”陆离不可置信道。
“孤该信你吗?”太子指着地上厚厚的信堆:“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事?”
陆离不看也知道,无非结党营私,贪钱索贿。他弯腰将张太守提着跪好,也不解他哑穴,说道:“本相问你话,如若如实回答,本相保你不死。”
张太守哭得眼泪鼻涕到处飞,下半身秽物不止,竟还听懂他的话,疯狂点头。
“你可上贡过给顾世俭?”
点头。
“可上贡过给本相?”
摇头。
“可收到本相减税的政令?”
点头。
陆离眼神示意,你看,我没说谎。
太子等他问完,忍无可忍,抽出“止戈”一刀抹了张太守脖子,献血喷涌,人还在抽搐。
“孤生平最恨自己杀不尽天下蠹虫!”
“殿下不该杀他,”陆离扔掉手上头颅,走近太子,他前身溅上星星血点,给烟灰色衣袍平添几分艳丽,陆离话语温柔,缓缓伸出右手以背擦净太子殿下额头上血迹。
“殿下杀了他,就表明要插手政务,顾氏根基全在朝堂,你动他根本,他必然倾力反扑。殿下重伤未愈,届时着了他们的道可怎么好?”
“再杀不得,孤也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