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班楚心这般徐盈盈笑着,脸色却是越发不好。
班钥兰见状,赶紧命身边的丫鬟来搀,“来人,快扶三小姐回去休息。”
丫鬟们低声道诺,三三两两走上前来,挽着班楚心向内堂走。直到班楚心的背影消失于院内,班钥兰唇角的笑容才一下子冷了下来,恢复了傲慢。
管事哆嗦着身子来询:“娘娘,您看,这些东西…”
班钥兰瞥了眼棺材与满地的冥钱,面色微怒,“还不快搬走,在这碍眼!”管事维诺着应声,低头退下了。
班楚心被丫鬟们扶进了歇房,房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席卧榻,一架书案两侧各圆凳一个,一架顶箱柜由乌檀木雕花屏隔着,其余细琐物件,自不必细说。室内有淡淡的檀木香,镂空的雕花窗棂透过点点细碎的阳光,映着满室皆是明染的光影斑斑。班楚心被扶着坐在榻上,侧旁是白色的纱帐,被穿堂而过的徐风一带,随着头顶一袭一袭的流苏开始轻摆。
班楚心坐下,丫鬟们便开始陆续退下,只留下她贴身的一名婢女在屋内。
那婢女唤白苓,是当初父亲赏与她的丫鬟,跟在班楚心身边亦有些年头了,此次父亲将她送给了班钥兰,白苓便一同跟来了。
班楚心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白苓忙前忙后,小丫头似也被这突来的变故吓到,先惊后喜,此时脸上表情不知是喜是泣,那一双明亮的眸子浸满了泪水,泫然欲泣,迟迟没有落下。
班楚心笑笑,向白苓招了下手,唤她过来,“这些不急,先让我看看你。”
白苓付步上前,跪倒在班楚心面前,一双漂亮的双目泪眼朦胧。班楚心轻轻抚着白苓发丝,一双深眸带着微微歉意,看着她。
当年嫁给赫连邴没多久,赫连府就给白苓指了枚婚约。当时班楚心向赫连邴百般追问对方是何人,为人安否,他当时只道是寻常人家,不肯多说。班楚心本意不予,但可悲人微言轻,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白苓被送上花轿,泪珠湿了盖绫。不过一年而已,白苓的尸体就被送了回来,浑身淤青,她那时才知道,她嫁的是个太监啊!
因为不能行夫妻之礼,白苓被生生暴打致死,死后尸体被退回,竟连安葬都不能。
班楚心恨。恨这个女子卑微的世道,恨这些狠毒灼烂的心肠。
“小姐!白苓就知道小姐福厚,绝对不会有事。”白苓伏在班楚心的膝盖上,眼泪瞬间就打湿了她的衣襟。
白苓是个伤情的丫头,直哭到头疼欲裂才起身,然后立马就准备起了等下梳洗的东西,万分不敢耽误。班楚心淡淡笑着,看着白苓的背影兴高采烈的跑出去。
窗外微风徐徐,偶有几片嫣红的花瓣飘荡进来,落入温气腾生的茶杯中。班楚心走至窗前,外面是一处预览的后园,正值孟夏,开满了花,风吹花落,甚是清雅。班楚心静静看着,向探进窗内的一株白兰伸出手去。
身处黑暗的地牢多年,她早已忘记了阳光的样子,而此刻站在这里,看着窗外徐徐盈落的花瓣,这种感觉虚幻的如同场梦。
她死后在先帝二十七年醒来,而这一年,父家抛弃,奸人迫害,嫁给赫连邴,这一年是她一切噩梦的开端。而现在她回来了,不知这样的安排,是不是老天的意愿。
忽的两只雀鸟飞来,拍打着翅膀一前一后落在园中的枝桠上,黑亮的眼珠一闪一闪的向四周张望。班楚心指尖微微用力,手中的枝梢啪的断裂,折在了窗前的木桌上。
雀鸟受了惊,拍打了几下翅膀,飞离了枝桠,没有注意到远处窗棂里,那双幽深的眼睛里盛满的愤恨与杀意。
既然老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班楚心便对天起誓,那些负我害我者,我必将其剥皮拆筋,挫骨扬灰,生不如死!
雀鸟耸入天空,终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天幕之中。